李廌《驪山歌》宋詩原文|譯文|注釋|賞析

君門如天深九重，君王如帝坐法宮。^②

人生難處是安穩(wěn)，何為來此驪山中？

復道連云接金闕，樓觀隱隱橫翠紅。^③

林深谷暗迷八駿，朝東暮西勞六龍。^④

六龍西幸峨眉棧，悲風便入華清院。^⑤

霓裳蕭散羽衣空，麋鹿來游虛市變。^⑥

我上朝元春半老，滿地落花人不掃。^⑦

羯鼓樓高掛夕陽，長生殿古生青草。^⑧

可憐吳楚兩醯雞，筑臺未就已堪悲。^⑨

長楊五柞漢幸免，江都樓成隋自迷。^⑩

由來流連多喪德，宴安鴆毒因奢惑。⁽¹¹⁾

三風十愆古所戒，不必驪山可亡國！⁽¹²⁾

【注釋】 ①驪山：在今陜西臨潼縣西。唐玄宗李隆基曾在這里大修行宮，盡情縱樂。②“君門”句：指無由向皇帝效忠。法宮：正殿，為皇帝處理政事的地方。③復道：高樓間(或山巖險要處)架空的通道，閣道。觀(guan貫)：這里指樓臺。橫翠紅：指彩色的雕梁畫棟橫在山間。④八駿：相傳周穆王有八匹駿馬，這里指唐玄宗的車駕所用的馬匹。六龍：古代神話說為太陽駕車的羲和每日趕六條龍載上太陽神從東到西飛行。這里也指皇帝車駕所用的駿馬。⑤幸：皇帝抵達某處稱“幸”。峨眉棧：峨眉山的棧道。這里指馬嵬坡。據(jù)唐人陳鴻《長恨歌傳》載，安史亂起，唐玄宗西奔蜀，路經(jīng)馬嵬坡，因兵變被迫殺掉楊貴妃。華清院：即華清宮，在驪山上，是唐玄宗與楊玉環(huán)尋歡作樂的地方。⑥霓裳、羽衣：楊玉環(huán)為玄宗演奏的霓裳羽衣曲。這里將它拆散用，一語雙關，以衣裳散喻貴妃死去，樂聲消失。虛：同“墟”，集市。⑦朝元：朝元閣，在驪山上，是道家寺觀。傳說玄宗時老子曾在這里出現(xiàn)，又改名為降圣閣。⑧羯(jie節(jié))鼓樓：放置鼓樂的樓閣。羯鼓是從羯族傳入的桶狀小鼓，聲音急促高烈。長生殿：宮殿名，天寶元年造于華清宮。⑨吳楚：指西漢時發(fā)動叛亂的漢宗室吳王、楚王。醯(xi西)雞：小蟲，即蠛蠓。古人誤以為酒醋上的白霉變成，故名。⑩長楊：宮殿名，秦筑，漢時修飾擴建，因?qū)m中多垂楊樹，故名。故址在今陜西周至縣東南。五柞：漢宮名。江都：即今江蘇楊州。隋煬帝楊廣曾在這里大興土木，建迷樓，荒淫無度，隋朝隨即滅亡。(11)鴆(zhen震)毒：鴆是一種有毒的鳥，傳說其羽浸酒，飲之即死。(12)三風十愆(qian牽)：指三種惡習中的十大過錯。三風，巫風、淫風、亂風。其中巫風二過為舞、歌;淫風四罪為貨、色、游、畋(獵);亂風四惡為侮圣言、逆忠直、遠耆德、比頑童。合成“十愆”。愆：過錯。據(jù)說，這是商朝初年賢臣伊尹告誡太甲的話。

【譯文】 巍峨的皇宮呵如天宮深有九重，皇帝坐在正殿上理政辦公。人生最難得的是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李隆基為什么要來到這座驪山中?你看那復道在云霧中連通著座座金殿，樓臺隱現(xiàn)出橫在山間的彩色雕梁畫棟。樹林深密山谷幽暗使玄宗車駕的八匹駿馬迷惑不前呵，清晨游東山日暮覽西峰駿馬也累得走不動。當玄宗西奔峨眉棧道經(jīng)過馬嵬坡，軍中嘩變楊妃縊死悲風便吹入了華清院。霓裳羽衣曲一時風流云散，城市變荒野，麋鹿也可在宮殿的遺址上游玩。今日我登臨朝元閣春天已過一半，但見滿地落花無人打掃狼藉地面。羯鼓樓高掛著慘淡的夕陽，荒草野蔓叢生在長生殿。可憐吳王楚王這兩只小毛蟲竟敢作亂稱帝，宮殿樓臺還未建成就已命喪黃泉。想那漢代也有長楊殿和五柞宮，漢家天子在當時僥幸能穩(wěn)坐江山。隋煬帝在江都修成了供他荒淫享樂的迷樓，而他的帝業(yè)也就迷失在其中。從來沉溺酒色淫樂的人都會喪失德行，不知道宴安有如鴆毒，那是因為被奢侈生活誘惑;歌舞游獵、聲色狗馬種種惡習都是古代圣賢所戒除的，不僅是因為唐玄宗建造了驪山宮殿才導致亡國！

【集評】 今·范寧、華巖：“這是一首借古諷今的詩篇，當是作者晚年的作品。宋徽宗趙佶即位不久，便在蔡京等權(quán)奸的誘導下，迷戀于聲色狗馬，大興土木，極盡奢侈，把人民逐步推向無以生存的境地。這首詩便是借題詠驪山及歷史往事來抒發(fā)感慨，譴責統(tǒng)治者的驕奢淫逸的。”(《宋遼金詩選注》第198頁)

【總案】 此詩前半寫驪山華清宮景色，以昔日的富麗堂皇同眼下的冷落荒涼相對照，興亡盛衰之思蘊寓景中。后半議論，插入?yún)峭酢⒊酢垩绨采莩迣е峦鰢臍v史事實襯托唐事，將諷今之意抒寫得淋漓盡致。全篇駢散結(jié)合，平仄韻交錯，意脈流暢，是一首詠史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