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秋

【原文】

酒薄吹還醒，樓危望已窮[1]。

江皋當落日[2]，帆席見歸風。

煙帶龍潭白[3]，霞分鳥道紅[4]。

殷勤報秋意，只是有丹楓[5]。

【注釋】

[1]樓危：陸機詩：“焚烽望別壘，擊斗宿危樓。”望已窮：可以極望，隱含秋高氣爽之意。

[2]皋（gāo）：岸。江皋：瀕江高地。當：對著。

[3]龍潭：即《桂林》詩所謂“龍移白石湫”之白石湫，在今廣西桂林城北七十里。

[4]鳥道：險絕狹窄的山路。

[5]丹楓：紅色的楓葉。只是有丹楓：謂除丹楓外不見秋意。

【譯文】

酒淡淡的，涼風一吹酒便醒了。在高樓上眺望，秋高氣爽。落日的余暉照耀著瀕江高地，船帆飄飛的方向正對著歸來的風。白云潭上升起暮云，晚霞被險絕的山路一分為二，又將山路照耀得紅彤彤。只有泛紅的楓葉，殷勤地報送著秋天來臨的消息。

【賞析】

《訪秋》作于唐宣宗大中元年（公元847年）秋天，此年五月詩人即到達桂州，赴鄭亞聘幕，任幕中掌書記，而家眷卻留在長安，咫尺天涯，政治上亦因牛李黨爭而受牽連，這首《訪秋》便隱含著詩人復雜的心情。全詩描寫詩人在高樓眺望所見異鄉日暮秋景，因此處秋日已到，秋意而不甚濃，不免懷念故都之秋，不言思歸，而思歸之意甚矣。

這首五言律詩，以“酒”起筆，本想借酒消愁，予以逃避，怎奈酒意淡薄，高樓上涼風一吹，即刻清醒，暗示詩人想逃卻無法退卻的悲哀處境，蘊含非是酒薄，而是愁濃之意，奠定哀傷的情感基調。醒后而望，以“望已窮”寫出風煙俱凈、秋高氣爽的澄澈與爽利，后六句所見皆由“望已窮”而起，情景交融，耐人咀嚼。頷聯寫江皋、寫水，渲染無法斷絕的愁苦。通過江皋落日、歸帆鼓風而回的景象，表現自己有家卻無法回的苦悶，隱含“心存魏闕，望而不見”之慨，深曲含蓄。頸聯寫潭、寫山，通過暮靄漸起，籠罩白石潭的朦朧之景，暗示詩人剪不斷理還亂的心緒。用“鳥道”凸顯山脈險峻，橫絕在歸家的路途，頓生滯感。尾聯“殷勤報秋意，只是有丹楓”一語道破桂州氣候偏暖，秋意不濃，且余味悠長，內蘊豐富。正是因為“有丹楓”，詩人才意識到秋天已到，而起悲秋念家思緒。“只是”二字流露出詩人因秋意難尋的惋惜情緒，離愁別緒經久不散，且呼應詩題“訪”字，若遍地為秋色，自然無須“訪”，一語道破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