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隱《無題·相見時難別亦難》原文|注釋|賞析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①。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②。

曉鏡但愁云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③。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④。

注釋

①“東風”句：意謂正值暮春時節，百花凋零，春意闌珊，令人倍感傷情。

②“春蠶”二句：蠶絲與蠟淚，比喻相思。絲與“思”諧音雙關。二句謂人至死相思方止，淚水始干。

③“曉鏡”二句：謂晨妝時覺韶華流逝之快，夜吟時感到月光涼如冰水，表達惆悵、孤寂的相思情態。云鬢，女子濃密的頭發。

④“蓬山”二句：謂所思之人離此不遠，可使青鳥去探視，傳達殷殷情意。蓬山，海中仙山，此喻指女子居所。青鳥，傳說中西王母座前傳遞消息之神鳥。

賞析

在曹丕、曹植等人的詩里，都寫到別易會難的意思，認為分別容易相見困難，這是從盼望相聚不愿分離的心情來寫的，李商隱更翻過一層，正因為相見很難，所以分別時心里也抑郁糾結。“相見時難別亦難”七字，相比前人，更寫盡了相見與分離時的復雜心情。

李商隱是學杜甫的，這首詩從對面著筆的方法就借鑒了杜甫的《月夜》：“今夜州月，閨中只獨看。”當然，李商隱在寫作手法上的借鑒，并不影響其整體風格的獨特性。這首詩寫別恨相思，純粹是抒情，沒有任何敘事，這樣的愛情詩就舍棄了生活本身的大量雜質，只從情感本身著筆，它寫出了作者最刻骨的深情，令人讀之感動。另一方面，由于沒有被具體的敘事所限定，詩歌就有了多方闡釋和解讀的可能。人們對有些句子的闡釋甚至可以跳出愛情的范圍，做更多義的理解。最典型的就是“春蠶到死絲方盡”，它可以用來表達愛的深刻，也可以用來表達某種品德，比如用來贊揚“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品德，這種經過提煉、提純的詩歌句子往往就具有這樣多向性和多義性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