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信秋詞(其三)》原文與翻譯、賞析

王昌齡

奉帚平明金殿開_①，暫將團扇共徘徊_②。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_③。

【注釋】 ①奉帚：捧著掃帚，意指打掃宮殿。②將： 拿起。③昭陽：指昭陽宮，漢成帝所寵愛的妃子趙合德居住的地方。

【詩大意】 秋日的清晨，宮殿的大門徐徐打開;一位宮女，手拿掃帚，打掃起宮殿來;打掃完畢，她百無聊賴;于是手拿團扇，獨自徘徊。忽然看見烏鴉飛過頭頂，頓時觸動了她悲傷的情懷：自己雖然相貌美麗，卻得不到君王的寵愛;還不如那丑陋的烏鴉，能帶著君王的恩寵，從昭陽宮那邊飛來。

【賞析】 這是一首宮怨詩。詩人借用長信故事寫深宮少女的幽怨之情。長信，是漢宮殿名。漢成帝時，班婕妤秀美能文，深受成帝的寵愛。后來，成帝又寵幸趙飛燕和趙合德姊妹。她感到趙氏姊妹驕妒狠毒，自己身處危境，便請求到長信宮里去奉侍太后。從此，她就在凄清寂寞的歲月里度過了一生。詩人借此典故，以深婉含蓄的筆觸描寫幽閉在深宮的女子們的悲慘生活，道出了她們的不幸遭遇和苦悶心情。

“奉帚平明金殿開”，詩的開篇，從清晨寫起。在其它宮怨詩里，詩人們常愛寫漫漫長夜和耿耿殘燈，寫皎皎明月或瀟瀟暗雨，以此來展示宮女生活的凄清悲苦。而在這里，詩人卻首先展示宮女一天生活的開始：正是在這秋日的清晨，宮殿的大門徐徐打開了，一位娉婷的宮女手執掃帚，開始打掃宮殿。寫 “奉帚”，暗示宮女的地位和處境，寫 “平明”，為后面的“日影”作鋪墊。第二句，“暫將團扇共徘徊”，承接上句，寫這位宮女打掃完宮殿之后孤寂無聊的情景。這里，詩人巧妙地嵌入了“團扇”的典故。樂府《相和歌辭·楚調曲》中有《怨歌行》一首，又名 《團扇詩》，相傳為班婕妤所作。詩云： “新裂齊紈素，鮮潔如霜雪。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涼飚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通篇用比喻手法，以秋扇被遺棄，比喻君恩中斷。“暫將團扇共徘徊”中的團扇，正是暗用《團扇詩》中的意思，借以抒發那位宮女失寵后的失落之感和幽怨之情。

詩的前兩句，主要寫宮女的動作，從側面反映那位宮女的寂寞心情;后兩句，則是觸景生情，從正面細致入微地刻畫那宮女的內心活動，代她傾訴衷腸。

在那位宮女百無聊賴、手執團扇、獨自徘徊之際，她或許忽然看到了從東方飛來的烏鴉。這在人們看來不美麗、不可愛、甚至不吉祥的鳥兒，卻觸動了那位宮女的悲傷情懷，她把自己的美貌同丑陋的寒鴉相比，好像是不倫不類，但以美比丑，更能警人耳目，更能渲染那位宮女悲傷、無奈的心情。“玉顏”何以 “不如寒鴉色”呢?詩的第四句“猶帶昭陽日影來”便是明確的回答。昭陽宮，是漢成帝寵妃趙合德居住的地方。“日影”，即日光，象征君王的恩寵。這里詩人用雙關語，描寫那位宮女看到帶著日光的寒鴉之后，向往著皇帝和寵妃居住的昭陽宮，不由得產生人而不如烏鴉的感慨。“設想愈癡，其心愈悲”(俞陛云《詩境淺說續編》)，至此，那宮女的一懷愁緒和萬般苦衷，都從她的 “癡想” 中表露出來了。

沈德潛說： “七言絕句，以語近情遙，含吐不露為主。” ( 《唐詩別裁》) 含蓄，是王昌齡七絕的特色。這首詩意在言外，措詞微婉，渾然不露，因而能 “使人一唱而三嘆”(《唐詩別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