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摯·清平樂》原文賞析
年時寒食,直到清明日。草草杯盤聊自適,不管家徒四壁。
今年寒食無家,東風恨滿天涯。早是海棠睡去,莫教醉了梨花。
盧疏齋能寫長調,更擅于令詞令曲。這首《清平樂》就寫得清新嫵媚,蘊藉凄婉。上片寫往年清明節前后,雖貧苦卻自適,原因全在居家千日好,無飄泊思鄉之苦,道出了作者樂于安貧自守,追求淡泊寧靜的志趣和情操,不慕虛名的格調卓然可見。寒食,節令名,清明節前一天為寒食節。相傳起于晉文公悼念介子推,因介子推藏于深山不出,晉文公命放火燒山以催子推出山,結果介子推抱木焚死,文公大慟,遂定于是日禁火寒食。這里是說,每年寒食節到清明前后,自己盡管清貧,也要和家人親友團聚一番,哪怕是粗疏淡食,總歸心情是舒暢的。疏齋詞筆調別致,構思精巧,以寒食、清明而對清貧、淡泊,從文面到意趣都頗見意匠。暗用介子推之典,亦含深義,即出山和家居之間的矛盾。看似率意寫來,實則慘淡布置,耐人深味。過句仍寫寒食,明順而暗轉,“年時”與 “今年”相對,是一個不小的跳躍,很象傳為朱淑真(實為歐陽修)所作《生查子》中“去年元夜時”、“今年元夜時”之起句和換頭的作法。“今年寒食無家”一句領起一片凄涼。無家,便是客寓了,為什么客寓?何故飄零在外?作者沒直截回答,只是說“東風恨滿天涯”。這恨,表面上指的是鄉愁與離恨,仔細揣摩,所指卻是促使他離家的就里原因,為浮名所累,或是不得已而為遠游,所恨無非如是。人在天涯,又是清明時節,思鄉之苦,懷人之恨不能不使飄泊者情緒黯然。東風惹愁,是古代詩詞中常常出現的。春天里東風吹過,花綻枝頭,泛起新綠,所謂“東風著意,先上小枝頭”。東風使人娛悅。這要看人的情緒如何了,黯然傷神者,又會“無語怨東風”,陡增無限惆悵和寂寥。在不同人的感覺里,那微拂的東風會給人不同的感受。既染筆東風,便常要寫到花,在作者眼里,海棠睡了,梨花醉了,都是和人一樣百無聊賴。蘇軾《海棠》詩云: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此處紅妝是借指海棠花。疏齋詞中化用蘇軾詩意,表面意思是海棠已盛開,深層含義是海棠喚起人鄉愁別恨。睡去,猶言海棠將謝,蒙上一層淡淡凄涼。梨花更是春思傷懷的觸媒,梨花一謝,春即逝去。杜牧《殘春獨來南亭因寄張祜》有句: “高枝百舌猶欺鳥,帶葉梨花獨送春。”結句以傷春將逝,蘊藏著深切的故山之懷,親舊之思。
令詞篇幅小,能寫得醇厚綿長,耐人尋味,頗為不易。張炎《詞源》云: “詞之難于令曲,如詩之難于絕句,不過十數句,一句一字閑不得,末句最當留意,有有余不盡之意始佳。”疏齋令詞,深得晚唐五代人之妙,清新婉麗中流出淡淡幽怨,稱得上令詞的射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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