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游《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宋詩原文|譯文|注釋|賞析

僵臥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臺。^①

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②

【注釋】 ①戍：守衛。輪臺：在今新疆自治區輪臺縣，漢武帝曾派兵在此守衛，后成為詩人筆下遠方邊塞的代稱。②夜闌：夜深。鐵馬：披著鐵甲的戰馬。

【譯文】 偏僻的山村里獨自僵臥，小窗外聽得風雨大作。烈士暮年不會嘆老嗟卑，仍想著投身邊塞，殺敵衛國。夜深了，風雨聲如千軍萬馬，呼嘯而過;睡夢中，我騎著披甲的戰馬，雄姿英發，馳過大漠冰河！

【集評】 今·錢鐘書：“愛國情緒飽和在陸游的整個生命里，洋溢在他的全部作品里;他看到一幅畫馬，碰見幾朵鮮花，聽了一聲雁唳，喝幾杯酒，寫幾行草書，都會惹起報國仇、雪國恥的心事，血液沸騰起來，而且這股熱潮沖出了他的白天清醒生活的邊界，還泛濫到他的夢境里去。這也是在旁人的詩集里找不到的。”(《宋詩選注》第192頁)

今·吳熊和：“這個雄奇壯麗的夢境正展現了陸游至老壯心不已的精神境界。”(《唐宋詩詞探勝》第351頁)

今·金性堯：“第一句與第三句‘臥’字犯復，其實完全可以避免。”(《宋詩三百首》第279頁)

【總案】 少年時豪宕感激，顧盼自雄，乃人情之常，不足為奇。而中年過后，隨著身體的衰老，人事的挫折，即往往移的就箭認可現實，以委運乘化之想，作安身立命之方。放翁難能可貴之處，在于屢受挫折而不改愛國初衷，年雖老邁而不失英雄本色。作此詩時，詩人已六十八歲，閑居山陰。在一般人看來，道得無官一身輕，國事民瘼，肉食者謀之，樂得以清閑自在，打發余年。而放翁雄心猶昔，不知老之將至，仍幻想著殺敵報國。年已老邁，寒天僵臥，又是偏僻孤村，又是風雨大作，則可哀者原非一端，而詩人卻道“不自哀”。只此三字，志士與庸人判然可見。不惟不自哀，還想著到前線殺敵衛國，此更出于常人常情之上。有此志向，才有下面的夢境或想象。“鐵馬冰河”四字，音節意象，都給人威風凜凜之感。這首小詩挾風雨之氣，借鐵馬冰河之想，寫得極有氣勢，幾難使人想象出自六十八歲老翁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