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六州歌頭 次岳總干韻》

將軍何日，去筑受降城。^②三萬騎，貔貅虎，^③戮鯢鯨。^④洗滄溟。^⑤試上金山望，^⑥中原路，^⑦平於掌，百年事，心未語，淚先傾。若若累累印綬，^⑧偏安久、大義誰明。倚危欄欲遍，江水亦吞聲。目斷蘋汀。^⑨海門青。^⑩

停杯與問，焉用此，手雖子，積如京。波神怒，風浩浩，勃然興。卷龍腥。(11)似把渠忠憤，(12)伸懇請，翠華巡。(13)呼壯士，挽河漢，(14)蕩欃槍_{。(15)長算直須先定，如細故、(16)休苦營營。(17)正清愁滿抱，鷗鷺卻多情。飛過郵亭。(18)}

【注釋】 ①總干：即岳珂，見上詞。②受降(xiang)城：漢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為接受北方匈奴的投降，漢武帝令將軍公孫敖所筑。故址在今內蒙古烏拉特中旗東陰山北。以后唐代全盛時也在西北筑多處受降城。這里是以筑受降城比喻出征金國，預示金向宋投降。③貔貅：猛獸名。《禮記·曲記上》：“前有摯獸，則載貔貅。”這里比喻勇猛的軍士。《晉書·熊遠傳》：“命貔貅之士，鳴檄前驅。” ④戮(lu)：殺戮;征伐。鯢鯨(nijing)：即鯨。比喻兇惡的人。《左傳·宣公十二年》：“古者明王伐不敬，取其鯨鯢而封之，以為大戮。”這里以鯢鯨比喻金兵。⑤滄溟：常指大海。這里指整個中國大地。⑥金山：這里指江蘇鎮江市西北的金山。⑦中原：指黃河流域的國土。⑧印綬：印和系印的絲帶。指官吏的印章。⑨蘋：植物名。《詩·小雅·鹿鳴》：“食野之蘋。”汀(ting)：水中或水邊的平地。⑩海門：長江入海處。(11)卷龍腥：(波神)卷起神龍的氣味。(12)渠：他。(13)伸懇請，翠華巡：指請求皇帝到軍隊來鼓勵士氣，翠華：皇帝儀仗中一種用翠鳥羽作裝飾的旗，借批皇帝。杜甫《韋諷錄事宅觀曹將軍畫馬圖歌》：“憶昔巡幸新豐富，翠華拂天來向東。”巡：指皇帝離京到外地巡察。(14)河漢：指銀河。此句意同張元干《石州慢》： “欲挽天河，一洗中原膏血。”(15)蕩欃(chan)槍：掃除妖孽，欃槍：彗星的別稱。亦作攙槍。即天欃和天槍。《爾雅·釋天》：“彗星為槍。”古代以這種星為妖星，出現即有兵亂。(16)細故：無關重要的小事情。(17)營營;困擾，忙碌。《莊子·庚桑楚》：“全汝形，搶汝身，無使汝思慮營營。”(18)鷗鷺卻多情，飛過郵亭：水鳥卻有情誼，飛過郵亭來和我們作伴，慰問我們。這幾個字，既是寫所見，也是抒情：人們不理解我們，鷗鷺卻同情我們。郵亭：古時設在沿途供信使和旅客歇宿的館舍。

【譯文】 將軍什么時候去筑受降城呢?集合三萬雄糾糾的勇猛軍士、殲滅兇猛敵人、洗刷山河，不妨登金山之巔眺望中原大地，道路平展，了然如觀掌紋。百年來國家興亡大事，心曲未吐，淚水已傾瀉。官印累累，綬帶長長，朝廷高官何其多，長時間偏安江南，國家大義有誰伸張。我獨自憑欄，欲將欄干拍遍，長江流水也在泣訴吞聲。望斷江邊的蘋草地，江水青青流入海。放下酒杯請問將軍：何必如此氣憤填膺。所選擇的人手，已經累積得很多。水神也為之勃然感動，掀起怒吼波濤。江風浩浩，卷來神龍的氣味。似把他的忠憤之情伸張，請皇帝離京到軍隊中來鼓勵士氣，引來銀河水，蕩除妖孽。好的恢復中原的方略，必須先謀劃停當，至于無關緊要的小事，不必苦自困擾。我等滿懷愁苦，水鳥卻有情誼，飛過郵亭來和我們作伴慰問我們!

【總案】 寫故國之思，恢復中原的熱切希望，深沉感人。全篇語氣直瀉而下，上片抒懷，心境豪邁悲壯，感慨良深。下片以設問形式，建議必須以行動救國，大聲疾呼，感情激烈，氣勢凌云。結穴處尤見筆力，鷗鷺飛過，既是當時所見，也是抒懷。“鷗鷺卻多情”句，化無情為有情，讓沉郁悲憤的情思最后以疏淡語收結，獨標新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