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馬興榮
送陳倉部知真州
北望神州路,試平章這場公事,怎生分付。記得太行兵百萬,曾入宗爺駕馭,今把作握蛇騎虎。君去京東豪杰喜,想投戈下拜真吾父。談笑里,定齊魯。
兩河蕭瑟惟狐兔,問當年祖生去后,有人來否?多少新亭揮淚客,誰夢中原塊土?算事業須由人做。應笑書生心膽怯,向車中閉置如新婦。空目送,塞鴻去。
劉克莊
這首詞作于宋理宗寶慶三年(1227),是送他的朋友倉部員外郎陳知真州(治所在今江蘇儀征縣)寫的。真州在長江北岸,是當時抗金的前線。它和一般的送別詞著重在描寫臨岐分袂的傷感或對被送者一路平安的祝福等都不同。而是發表議論,,囑咐友人到任后應如何工作。
上片建議陳到任后要聯合淪陷區的義軍,收復失地。因此,詞一開頭“北望神州路,試平章、這場公事,怎生分付。”就提出怎樣處理恢復中原的問題。“神州”,戰國時齊人鄒衍創立“大九州”學說,謂“中國名曰赤縣神州,赤縣神州內有九州。”(《史記·孟子荀卿列傳》)故中國別稱“赤縣”或““神州”。這里指中原淪陷地區。“試平章這場公事”就是試議論如伺經略中原,收復失地的問題。接著三句:“記得太行兵百萬,曾入宗爺駕馭,今把作握蛇騎虎。”據陸游《老學庵筆記》說:“建炎初,宗汝霖(澤)留守東京,群盜降附者百余萬,皆謂汝霖曰宗爺爺,愿效死力。”劉克莊自己的《宗忠簡公遺事序》也說:“兩河群盜百萬,號公宗爺,愿效死力,山寨豪杰,皆備糧械,聽公調發。”雖然劉克莊寫這首詞時,宗澤已經逝世很久了,形勢已經起了很大的變化,北方的蒙古強大了,金的勢力衰弱了,但中原地區義軍紅襖軍、黑旗軍等仍舊很活躍。而南宋當權者對中原地區義軍,現在卻把它當作手握毒蛇騎在猛虎背上一樣的疑懼、不信任。這是詞人對南宋、對中原義軍態度的歷史和現狀的分析,為下文開了路。“握蛇騎虎”是一個典故,《魏書·彭城王勰傳》:魏孝文帝逝世,“咸陽王禧疑勰為變,停在魯陽郡外,久之乃入。謂勰曰:汝非但辛勤,亦危險至極。勰恨之,對曰:兄識高年長,故知有夷險,彥和(勰字)握蛇騎虎,不覺艱難。”緊接上文,詞轉入正面的論述:“君去京東豪杰喜,想投戈下拜真吾父。談笑里,定齊魯。”陳
字子華,福建侯官人,他是主張招撫中原淪陷區的義軍以對付金人的。所以在上文談了對待義軍的歷史和現狀,也就正、反兩種態度之后,就指出:這次你到真州去,京東路(今河南東部、山東南部、江蘇北部一帶)的義軍一定很高興,他們一定是放下武器,像當年張用得到岳飛招諭書時說的:“真吾父也”便投降了(《宋史·岳飛傳》)。這樣,你在談笑之間,就可以收復齊、魯等地了。詞人為什么特別突出齊、魯呢?在南宋的主戰派中,有人認為應該先取關中地區,然后揮戈東指,收復中原。而以辛棄疾為首的一些人則認為“不得山東,則河北不可取;不得河北,則中原不可復。”(辛棄疾《美芹十論·詳戰第十》)詞人的主張是和辛棄疾一樣的,所以在收束上片時特別突出了“定齊魯”的主張。
下片斥責南宋統治集團茍安江南,不思收復失地,并勉勵陳要有所作為。過片“兩河蕭瑟惟狐兔,問當年祖生去后,有人來否?”現在的情況怎樣呢?黃河南北全被敵人占領,一片蕭條冷落,但沒有看到有一個像晉代名將祖逖那樣興師北伐的人。這是悲嘆,也是對南宋統治者不思收復失地,只求茍安的斥責。“多少新亭揮淚客,誰夢中原塊土。算事業須由人做。”三句是說,南宋士大夫只像晉代那些在新亭對泣的士大夫而已,有誰真正關懷中原那一塊淪陷的土地呢?而收復失地靠流淚、嘆息,是沒有用的,必須要切切實實地去做才行。“新亭揮淚客”,劉義慶《世說新語·言語》:“過江諸人,每至美日,輒相邀新亭,藉卉飲宴,周侯中坐而嘆臼:‘風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異’皆相視流淚。”下面一轉,“應笑書生心膽怯,向車中閉置如新婦。”用南朝曹景宗事,嘲笑怯弱無能者。《梁書·曹景宗傳》:“景宗謂所親曰:‘今來揚州作貴人,動轉不得。路行開車慢,小人輒言不可,閉置車中如三日新婦。遭此邑邑,使人無氣。’”這實際是勉勵陳
到任后要有所作為,不要像閉置車中的新婦一樣。結拍“空目送,塞鴻去。”嘆息自己不能隨友人北上,只有目送了。詞至此,方始點題,而且北去的鴻雁照應了起句的“北望”,首尾相連,使全詞渾然一體。
這首詞通過對陳倉部的期望和鼓勵,表達了詞人對淪陷區義軍力量的重視,對收復中原的無比關切。也表達了詞人對南宋統治者仇視義軍,茍且偷安的斥責。氣勢磅礴,跌宕有致。雖然議論多、用典多,但一氣貫注,并無生澀之感,是后村詞中具有獨特風格的愛國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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