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鐘祥·錦纏道》原文賞析

瞿氏園觀芍藥

過牡丹期，已是傷春時候。殿東風、花開如繡，闌干紅壓宜長晝。搖曳庭階，香襲春衫袖。

看花前女伴，傍花攜手。倚妝濃，卻嫌花瘦。語小姑，漫惜花枝，弱儂比花枝，更怕春風逗。

這首詞寫一群少女相聚看花的歡快場景和心情。首二句點明時令。牡丹開過，暮春來臨，已是人們悼殘傷春的時候了。作者如果照此一路寫下去，表現(xiàn)的必然是人們習見的“傷春”主題。豈知這不過是反襯之筆，接下來別開新境，陡起波瀾，“柳暗花明又一村”。“殿東風”以下四句，極寫庭院中芍藥花在和風吹拂下競相開放的盛況，“如繡” 狀其形美，“闌干”寫其縱橫，“紅壓”敘其色重，“搖曳”擬其動態(tài)，給人一種花團錦簇、雕繢滿眼、千姿百態(tài)的感覺。“香襲春衫袖”一句，寫了花香四溢，同時自然地帶出賞花的人來，起了收攏上闋、開啟下闋的作用。

下闋一入手，就寫出了少女們相聚看花的熙熙攘攘之態(tài)，刻畫出一派無拘無束、深情相偎、和洽親昵的氣氛。在這樣的氣氛中，姑娘們自不免要鶯呢燕囀，你言我語，交相議論。“倚妝濃，卻嫌花瘦。”其中一位少女，因自己妝濃服艷，竟不覺感嘆起花枝的單薄來。誰知這立即招來了反詰： “告訴小姑，你不要憐惜花枝，比起花枝來，你更禁不起春風的挑逗! ”這里的“春風”，自然是一語雙關(guān)、寓有深意的，它實際是指青春和愛情對于懷春少女的一種無形而又熱烈的誘惑力量。少女們無拘束的快活，機智的諧謔，還有她們對于自由的愛情生活朦朧而熱烈的憧憬和追求，都在這極富情趣的對白中活靈活現(xiàn)地表現(xiàn)了出來。接下來，該是那位“嫌花瘦”的姑娘或羞得滿面通紅、低頭不語，或奮起含嬌帶嗔地追打她的那位女伴吧?不過這些作者并沒有寫明，只有由讀者自己去發(fā)揮想象了。

封建社會中，廣大婦女(包括上層婦女)總是備受壓抑的，因此表現(xiàn)她們的孤獨、苦悶和哀愁就成了古典詩詞一個常見的主題。寫春而以傷春、惜春為其指歸的，也是屢見不鮮。而這首詞寫春，特別是寫暮春而不傷、而不惜，寫婦女生活而不哀、而不愁，獨辟蹊徑地以她們的情趣、歡欣、追求、青春活力和樂觀精神為表現(xiàn)對象，讀來令人耳目一新。全詞層次井然，上闋詠花，下闋寫人，交相輝映，情景雙生，情調(diào)熱烈，風格明快，均很好地展示了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