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繡鸞鳳花犯 賦水仙》

楚江湄，湘娥乍見，無言灑清淚。^①淡然春意。空獨倚東風，芳思誰寄?凌波路冷秋無際，香云隨步起。^②謾記得，漢宮仙掌，亭亭明月底。^③ 冰弦寫怨更多情，騷人恨，枉賦芳蘭幽芷。^④春思遠，誰嘆賞、國香風味?相將共、歲寒伴侶。小窗凈、沉煙熏翠袂。^⑤幽夢覺，涓涓清露，一枝燈影里。

【注釋】 ①湄：水岸。湘娥：湘水女神。舜帝南巡，崩于蒼梧，其二妃娥皇、女英追至湘水邊，溺水化為水中仙子。此處謂水仙花乃湘娥所幻化。②凌波：仙子在水面上騰波而行。曹植《洛神賦》：“體迅飛鳧，飄忽若神。凌波微步，羅襪生塵。” ③漢宮仙掌：漢武帝信方士之言，造柏梁臺，作承露盤，高二十丈，大七圍。上有銅仙人掌，承接云中露水，和玉屑服食，以求長生不老。④冰弦寫怨：水中仙子彈瑟抒怨。《楚辭·遠游》：“使湘靈鼓瑟兮，令海若舞馮夷。”騷人：指詩人屈原。其作品多言及楚中芳草。如《離騷》： “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余既滋生之九畹兮，又樹蕙之百畝。畦留夷與揭車兮，雜杜衡與芳芷。”⑤沉煙：沉香焚爇所散出的香煙。翠袂：指女子衣物。袂：衣袖。

【譯文】 楚江畔，忽見湘水仙子噙淚無言，雙頰透出春意淡淡。她悄然獨立于東風之中，是在將誰思念?恍惚間又幻出茫茫秋水，凌波仙子飄行在煙水迷離又芳香彌漫的波面。她還讓你憶起：亭亭聳立的漢宮銅人仙掌，在月亮下高擎著承露盤。

你仿佛聽見仙子在彈瑟抒怨。詩人屈原曾歌詠過眾多芳草，竟然未及水仙，未免枉然!面對此花思緒遙遠，有誰來贊嘆她如此絕世的風韻芳顏?我欲將她視為歲寒伴侶，窗前插養，美人焚香，靜靜賞玩。直到夜深夢醒，花葉垂露，仍然與她相伴燈前。

【集評】 清·周濟：“草窗長于賦物，然唯此及《瓊花》二闋，一意盤旋，毫無渣滓。他作縱極工切，不免就題尋典，就典趁韻，就韻成句，墮落苦海矣。特拈出之以為南宋諸公針貶。”(《宋四家詞選》)

清·許昂霄：“‘誰記’、‘漫記’犯重。下‘記’字疑誤。”又：(評‘芳蘭幽芷’句)“襯法”。(《詞綜偶評》)

現代·唐圭璋：“此首上片寫花，下片寫人惜花，輕靈宛轉，韻致勝絕起寫花之姿容，繼寫花之內情，后寫花之豐神。換頭以下，惜花無人賦，花無人賞。‘相將共’以下，拍到己身。上是花伴人，下是人賞花，將人與花寫得繾倦纏綿，令人玩味不盡。”(《唐宋詞簡釋》)

【總案】 此首以博喻法詠物。將水仙花想象作美人，賦予情思，亦屬常見寫法。下片拍到己身，引出愛花之人的插花、賞花、伴花。玩味全篇，似亦是早年東園唱和之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