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意》言情贈友詩歌
妾自夢香閨,忘郎在遠道。
不慣別離情,回身向空抱。
袁枚是清朝的著名詩人,論詩主張抒寫真性情,真感情,創性靈說,反對儒家的正統詩教,在當時有很大影響。他非常推崇情詩: “且夫詩者,由情生者也。有必不可解之情,而后有必不可朽之作。情所最先,莫如男女。” ( 《答蕺園論詩書》 ) 這首 “古意”就是他所寫情詩中很有代表性的一篇。
自詩經以來,思婦詩在我國詩歌史上就有悠久的傳統。悠悠相思,魂系腸斷。其中以夢中思念尤為感人。“枕上片時春夢中,行盡江南數千里” (岑參《春夢》 ) 。“夢里分明見關塞,不知何路向金微” (張仲素 《秋閨怨》 ) 。“妻夢不離江水上,人傳郎在鳳凰山” (張潮 《江南行》)。這些都是寫丈夫遠行,會見無由,女子積思成夢,夢中尋夫的情景,表達了女子綿綿無盡的情意和相見無由的苦澀。
袁枚這首 “古意”也是寫夢境的。“妾自夢香閨”。但表現手法與前人不一樣,所寫的夢境不是苦澀的,而是甜蜜的。妾,是古代婦女的自稱。“自”字,表明她是孤身一人。按常情說,丈夫遠行,由昔日恩愛夫妻一下子變成了孑然一身,那別后的孤獨境況該會使她輾轉反側,難以成眠吧,即是 “獨宿空房淚如雨” (李白 《烏夜啼》 ) ,也不過分吧! 可是這些愁思苦顏在這個少婦身上都沒有表現,她反而安然地在溫馨的閨房中香甜地做起夢來了。夢見的既不是黯然傷魂的難分難舍,也不是對丈夫旅途艱辛的不盡牽念,而是昔日耳鬢廝磨,情意繾綣的甜蜜生活,以致于 “忘郎在遠道”,把丈夫離家遠行的事情忘得干干凈凈。前兩句構思巧妙,出人意料。第三句 “不慣別離情”是對前二句的一個補充說明。“不慣”二字,表明少婦是與丈夫初次分別,離情相思的苦味她還沒有品嘗過,即使分手時心里曾蕩起過惜別的漣漪,也很快平息了。這三句以敘述的筆調寫出了閨中少婦不諳離情的天真和純情。寫少婦夢中之樂,正是為下面的夢醒之哀蓄勢。
第四句 “回身向空抱”。作者筆鋒一轉,頓起波瀾。這是少婦睡意朦朧中的一個下意識動作。由于 “不慣別離情”,以為丈夫還在身旁,所以才有 “回身抱”的習慣性動作。這個親昵的動作與少婦夢境中的柔情蜜意是互為因果,和諧一致的。但是實際上呢,郎去床空,“回身抱”只能是抱而成空,這與朦朧夢境中的情意又是多么地不協調! 抱空的結局作者沒有寫,只寫了 “回身向空抱”的動作便戛然而止,像電影的定格鏡頭一樣定了下來,這就給讀者留下了充分想象的余地,含蓄有力,余味無窮。
詩題 “古意”,表明是一首擬古詩,是指學習古代南朝樂府詩意之作。這首短詩,的確具有民歌色彩,語言生動形象,情感大膽直率,它準確地攝取了生活的一組鏡頭,將夢中的恩愛和人去床空這一對矛盾濃縮在短短的二十個字內,運用相反相成的表現手法,真摯地表現了少婦的癡情和懊惱,寥寥幾筆,言短情長,令人覺得情趣盎然。真正體現了袁枚“詩寫性情,惟我所適”(《隨園詩話》 ) 的藝術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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