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南鄉(xiāng)子 登京口北固亭有懷》

何處望神州?^②滿眼風光北固樓。千古興亡多少事?悠悠。不盡長江滾滾流。^③ 年少萬兜鍪，坐斷東南戰(zhàn)未休。^④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⑤生子當如孫仲謀!^⑥

【注釋】 ①京口、北固亭：見前《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詞注①。②神州：戰(zhàn)國時齊人鄒衍謂中國名曰赤縣神州。此處特指被金人侵占的中原地區(qū)。③“不盡”句：語本杜甫《登高》詩：“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④兜鍪(mou牟)：頭盔。此處代指士兵。坐斷：占據(jù)住。以上二句謂孫權自年輕時起就統(tǒng)帥千軍萬馬，占據(jù)東南地區(qū)，北與曹魏抗衡，西與蜀漢爭勝，征戰(zhàn)不已。按孫權為吳主時，年僅十九歲。⑤天下英雄、曹劉《三國志·蜀書·先主傳》載曹操曾對劉備說：“今天下英雄惟使君(謂劉備)與操耳。” ⑥“生子”句：漢獻帝建安十八年(213)，曹操率軍攻濡須(故址在今安徽巢湖市)，孫權親自提兵迎敵。曹操見孫權麾下舟船、器仗、軍伍整肅，喟然嘆曰：“生子當如孫仲謀。劉景升(劉表)兒子若豚犬(豬狗)耳!” 見《三國志·吳主傳》南朝宋·裴松之注引《吳歷》。按劉表死后，其子劉琮不能固守祖宗基業(yè)，不戰(zhàn)而舉荊州之地以降曹，故曹操在贊嘆孫權之英武的同時，對劉琮嗤之以鼻。

【譯文】 何處可以眺望淪陷了的北方神州?風光滿眼，我站在高高的北固樓頭。千古興亡不知有多少往事悠悠?恰似那淌不盡的長江水滾滾東流。

吳大帝孫權自年輕時起就統(tǒng)帥十萬雄兵，占住東南之地與西、北方的強敵征戰(zhàn)不休。天下英雄誰是他的對手?惟有曹、劉。生兒子就應該生得象他孫仲謀!

【集評】 清·陳廷焯：魄力雄大，虎視千古。東坡詞極名士之雅，稼軒詞極英雄之氣，千古并稱，而稼軒更勝。”(《云韶集》卷五)“信手拈來，自然合拍。”(《詞則·放歌集》卷一)

【總案】 此詞與《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為同期之作。全篇四個語意層次，竟設三問三答，章法十分別致。上結拈用杜詩“不盡長江滾滾來”句以言千古興亡之事不可勝數(shù)，僅易一字以入韻，便化無形為有形，宕出遠神。且大江為北固樓上登臨送目時眼前實有之景，不勞他求，自然湊泊。下結整用史書成句，信手拈來，天衣無縫。尤有味者，只用曹孟德評語之上半句“生子當如孫仲謀”，歇后成文，卻將下半句“劉景升兒子若豚犬耳。”留給讀者去聯(lián)想，潛臺詞中大有深意，耐人咀嚼。當今之世，誰是“劉景升兒子”?詞人不便明說，讀者自可于言外心領而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