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臨江仙》

峭碧參差十二峰，冷煙寒樹重重。^①瑤姬宮殿是仙蹤，金爐珠帳，香靄晝偏濃。^② 一自楚王驚夢斷，人間無路相逢。^③至今云雨帶愁容，月斜江上，征棹動晨鐘。^④

【注釋】 ①十二峰，指巫山著名的十二座山峰。李端《巫山高》：“巫山十二峰，皆在碧虛中。”其初本無確指，宋末元初劉壎《隱居通議》二九據《蜀江圖》舉其名為：獨秀、筆峰、集仙、起云、登龍、望霞、聚鶴、棲鳳、翠屏、盤龍、松巒、仙人。②瑤姬，謂指巫山神女。也作姚姬。《文選》宋玉《高唐賦》序注引《襄陽耆舊傳》云：“赤帝女姚姬，未行而卒，葬于巫山之陽，故曰巫山之女。楚懷王游于高唐，晝寢，夢見與神遇，自稱是巫山之女，王因幸之，遂為置觀于巫山之南，號為朝云。”唐·唐彥謙《楚天》詩：“不會瑤姬朝與暮，更為云雨待何人?”瑤姬宮殿，當指筑于巫山十二峰下的巫山神女廟。③楚王，謂楚懷王也。參見宋玉《高唐賦》。④征棹，指行船。

【譯文】 那陡峭、深碧色的巫山十二峰，在煙氣霧靄中參差起伏、疊疊重重。峰下的巫山神女廟里，至今仍處處留有神女的仙蹤。金爐珠帳，在香霧氤氳的白天中，綽約朦朧。

自從那楚王與神女夢中驚別，在人間就再也無路相逢。直至今天，巫山一帶的云云雨雨還帶有愁容。呀!現在已是月斜江上，晨光欲曙，游子的征船就要遠航了，遠處隱隱送來早晨的鐘聲。(王 洪譯)

【集評】 宋·仇遠：“牛希濟《臨江仙》，芊綿溫麗極矣，自有憑吊凄涼之意，得詠史體裁。”(《花間集評注》引)

近代·李冰若：“全詞詠巫山女事，妙在結二句，使實處俱化空靈矣。”(《栩莊漫記》)

【總案】 這是一首詠史詞。以詞詠史，本即少見。而這首少見的詠史詞，寫法上更獨特奇異。在作者看來，詞中的巫山神女雖是在宋玉《高唐賦》中首次提到，但千年后的今天，她仍然仙居巫山。詞中寫她居住的幽僻環境，更主要的是襯寫她夢會楚王以后，千余年孤獨凄涼的生活。詞中以景襯情，以情化景，將凄幽冷寂之景與美妙的神話傳說融為一體，創造了一種迷離恍惚的意境。作者從中所表達的是一種十分復雜的感情。其中有知己的難得，愛戀后的悵惘，歡會的短暫，歲月的無情。仙人之戀尚且如此，人間愛戀又能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