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賀·蘇小小墓》愛情詩詞原文與賞析
幽蘭露,如啼眼。
無物結同心,煙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蓋。
風為裳,水為珮。
油壁車,夕相待。
冷翠燭,勞光彩。
西陵下,風吹雨。
《蘇小小墓》是唐朝詩人李賀“鬼”詩的代表作。
李賀出身唐朝宗室,由于其父李晉肅的名字中有個“晉”字,與字諧音,為了避家諱,盡管他才華橫溢,也不能應進士考,使他失去了進身之路,在窮困潦倒中渡過短暫一生,他對自己這種無辜遭遇感到十分屈辱和憤慨,但在當時的倫理觀念束縛下,又不好直抒憤懣,只能轉彎抹角地流露自己內心苦悶與不平。同時,李賀生活在唐朝末年,社會諸多矛盾已尖銳地反映出來。人民的疾苦,社會的不公,貪官污吏的飛揚跋扈,使李賀陷入更深的苦悶中而不能自拔,使他的思想由抑郁傷感,發展到虛無幻滅,玩世不恭,常常在詩中借鬼魂來抒發被壓抑的感情。這就是李賀鬼詩產生的社會根源。李賀在這首詩中,用蘇小小的鬼魂自比,把由于謝世使蘇小小對愛情和生活的一切追求都化為泡影比做自己在事業上的幻滅。
蘇小小是南齊時錢塘地區艷美絕倫的著名歌妓。《樂府詩集》中《蘇小小歌》寫道:“我乘油壁車,郎乘青驄馬,何處結同心,西陵松柏下。”可見蘇小小生前雖為妓女,得不到真正的愛情,但她內心卻熱烈追求純真的愛情。唐代詩人李紳在《真娘墓》詩序中又說:“嘉興縣前有吳妓人蘇小小墓,風雨之夕,或聞其上有歌吹之音”。由此又可見,蘇小小在死后仍是一個反叛者的形象,她在進入墳墓后,仍然追求享受人生的歡樂。在李賀之前,描寫蘇小小的詩文的氣氛,多是歡快的。李賀對社會的不滿,蘇小小對現實的叛逆,發生了共鳴,就使得蘇小小的形象在李賀的筆下產生異化,蘇小小的鬼魂形象不再是現實的叛逆者的斗士,而是一個無可奈何的幽冷凄艷、陰森怪誕的幽靈。
“幽蘭露,如啼眼”,描繪了蘇小小鬼魂美麗動人的哀愁形象。盛開的蘭花是美麗的,帶上晶瑩露珠的蘭花更美麗,比喻蘇小小嬌美絕艷的形象,但在“蘭露”前加個“幽”字,就使這個嬌美絕艷的形象罩上了凄迷陰森的色彩。既照應了標題中的“墓”字,又暗示了嬌美絕艷的蘇小小已生活在幽冥世界。把這樣帶有感情色彩的蘭花比喻成蘇小小的淚眼,又揭示了蘇小小生活在另一個世界的鬼魂凄清陰冷、悲傷痛苦的心境。這兩句詩既為全詩定下了哀怨的基調,又為鬼魂的活動創造了適當的氣氛。
“無物結同心,煙花不堪剪”兩句,追敘了“啼”的原因。由于蘇小小已進入幽冥世界,不但使她生前對愛情的追求落空了,李賀在蘇小小墓上也沒聽到什么“歌吹之音”,他看到的卻是蕭條冷落的凄迷景象。帶給蘇小小的也只能是滿腔憂怨與不盡的愁緒。由于陰陽懸隔,再沒有什么東西可以做表達愛情的信物,墳上細弱如茵的野春花,也不堪剪來贈給同心者,一切都幻滅了。這就是啼的原因,也是李賀心緒的真實寫照。
中間四句寫蘇小小鬼魂的服用和生活環境。墓旁的青草象她的茵褥;墓上的青松,象她的華蓋;墓地的春風吹動象她的衣衫飄舞,墓旁的流水之聲,象她的玉珮敲響。這四個比喻,各取其相同的特征做比:草與茵色同;松與蓋形同;風與衣勢同;水與珮聲同。這四個比喻,句句不離墓地周圍的景物,更增加了詩歌的凄清氣氛。這四句詩既把蘇小小鬼魂的服用概括描繪出來,又把蘇小小鬼魂生活的環境描畫出來。
最后六句寫蘇小小愛情的幻滅。當年興高彩烈到西陵松柏下會情人的油壁車,夜夜只能空相待。一個“夕”字,把傳說鬼魂見不得亮光,只能在夜間出游的特點寫出來了。由于死生異路,盡管車兒依舊,蘇小小卻再也不能乘它去西陵與情人“結同心”了,真是觸物傷情,徒增哀怨。“冷翠燭,勞光彩”,寫出了蘇小小墓周圍只有那有光無焰的鬼火在漂動,由于無人理采荒野中的蘇小小墓,飄游的鬼火也只能白白耗費那冷漠的光彩。這種景物描寫,渲染了墓地的凄涼、陰森、哀怨的氣氛,又烘托出人物由于期會成灰而產生的孤寂、激憤的心境,暗示了蘇小小所追求的愛情的徹底幻滅。“西陵下,風吹雨”描繪了西陵凄風苦雨的凄涼景象。西陵本是蘇小小和情人結同心的幽會場所,現在那里有的只是風雨交加,一片凄迷。熱烈地追求,愛情的甜蜜,已隨蘇小小謝世而永遠破滅了,全詩也在這種凄風苦雨中結束了。詩人在詩中把蘇小小的鬼魂形象若隱若現地描繪出來,也把自己空寂幽怨的激憤心情充分表露出來,收到了一箭雙雕的藝術效果。
上一篇:《周邦彥·芳草渡》愛情詩詞賞析
下一篇:《敦煌曲子詞·菩薩蠻》愛情詩詞賞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