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風人松》

歸鞍尚欲小徘徊，逆境難排。^①人言酒是消憂物，奈病余孤負金罍。^②蕭瑟搗衣時候，凄涼鼓缶情懷。^③遠林搖落晚風哀，野店猶開。^④多情惟是燈前影，伴此翁同去同來。^⑤逆旅主人相問，今回老似前回。^⑥

【注釋】 ①歸鞍：歸途中騎馬的人。小徘徊：稍事流連。逆境：不順利的處境。此指處于逆境時的惡劣情緒。②人言酒是消憂物：曹操《短歌行》：“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又《詩經·周南·卷耳》：“我姑酌彼金罍，唯以不永懷。” 病余：病后。孤負金罍：辜負了金樽美酒。意思是病后體弱，不能開懷暢飲。“孤負”同“辜負”。金罍：金質的酒器。③“蕭瑟”二句：悼念亡妻。前句說：妻子在家搗衣之時多么孤獨;后句說：妻子死后，自己的心境多么凄涼。搗衣：古時候，新制作的衣服需要放在砧上捶打以使其纖維柔軟，增增保暖效果，叫作“搗衣”。鼓缶：用莊周鼓盆故事。《莊子·至樂》：“莊子妻死，惠子吊之，莊子則方箕踞鼓盆而歌。”成玄英注：“盆、瓦缶也。”句中僅以隱指妻子之死。④搖落：凋落。⑤此翁：作者自指。⑥逆旅：旅店。《左傳·傅公二年》：“保于逆旅。”杜預注：“逆旅，客舍也。”

【譯文】 歸程何忍太匆匆，還想勒馬暫徘徊。豈是秋色看不足?倒霉情緒難排解。人說飲酒可忘憂，奈何我病后體弱不敢挨。回想賢內搗衣時，何等孤獨難忍耐;今日獨自苦奔波，痛悼亡妻情滿懷。

遠樹凋落晚風哀，鄉村小店門尚開。多情只有燈前影，伴我同去又同來。旅店主人來問候，說比前回又見衰。

【集評】 清·況周頤：“后闋語真質可喜。”(《蕙風詞話》卷二)

【總案】 本詞傷悼亡妻，情發于中，故語言“真質”，極少用典，轉更深沉。首句念及人去樓空，恐觸景生悲，不堪其情，因而徘徊不進。末二句以側筆寫自家情狀，謂思君令人老。通篇一反作者向來擅長之議論風發，典故繁伙，而寫得哀哀如訴，凄惋動人，語言清麗質樸，音節諧合俊美。倘非真情所動，斷不能得此自然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