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觀·調笑令》愛情詩詞原文與賞析
春夢,神仙洞。冉冉拂墻花樹動。西廂待月知誰共?更覺玉人情重。紅娘深夜行云送,困亸釵橫金鳳。
這首詞是寫張生與崔鶯鶯幽會之事。這一故事,最早見于唐元稹的《會真記》(也稱《鶯鶯傳》)。詞并未對張生與鶯鶯的愛情故事全面涉及,只選取了最動人的待月西廂一段。
詞前有一首詩,較全面地概括了張生與鶯鶯由相識到相愛的經過。作者截取了《會真記》的前半部分內容,舍棄了張生視鶯鶯為“尤物”、“妖孽”而遺棄她那部分,反映了詩人高于元稹的思想境界。詩曰:“崔家有女名鶯鶯,未識春光先有情。河橋兵亂依蕭寺,紅愁綠慘見張生。張生一見春情重,明月拂墻花樹動。夜半紅娘擁抱來,脈脈驚魂若春夢。”
詞緊接詩的最后二字“春夢”開篇,詩詞配合,渾然一體。“春夢,神仙洞”一句,表現了張生此刻如夢似癡的心情。按《會真記》傳奇,張生垂涎鶯鶯的美貌,寫詩給鶯鶯以作試探,鶯鶯寫詩約見,但又礙于禮教,不敢貿然許諾,倒給對方一頓說教、申斥。張生幾乎絕望了,不期紅娘“斂衾攜枕而至”,告之鶯鶯即來與他相會。這一喜訊,怎不使他激動! 急切盼望能見到鶯鶯,又感到如在夢中游桃源仙洞一般的心境,通過這一句,得以充分體現。只見映在墻上的花影慢慢拂動,有所見,有所感,已不再是夢了。“冉冉拂墻花樹動”一句,是移用《會真記》傳奇中鶯鶯寫給張生《明月三五夜》詩中的成句:“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拂墻花影動,疑是玉人來。”本是鶯鶯在等待張生,“拂墻花樹動”的“玉人”,就是暗指張生。《調笑令》詞變了一個角度,寫張生等候鶯鶯來幽會,這時“拂墻花樹動”的自然是鶯鶯了。加上“冉冉”二字,一是填詞的需要,一是符合人物的性格特征。鶯鶯是位大家閨秀,舉止嫻雅、穩靜,那么,行動自然是緩緩的。“西廂待月知誰共”一句,也是移用傳奇中的詩句。誰在“西廂待月”呢? 頗不好解。“西廂”乃崔家花園之西廂,是鶯鶯月下等待張生之處。這里轉寫鶯鶯,是張生在推想,有誰在月下西廂陪伴著我的“玉人”呢? 自然是明月、圍墻、花樹之類的靜物了。通過寫對方等待自己的深情,更能襯托兩人的互愛、互戀、互盼、互等的真摯之情。盡管月下園中是那么冷清,但她并不覺得,仍在急切而又耐心地等待,這不更顯得“玉人”感情深重嗎! 描寫的角度雖然變了,但情卻沒變,相反,表現的情更深、更濃、更重、更真了。詞中有物,有景,有情,物襯景,景托情,情、景、物融合在一起,符合當時張生的心理狀態。
詞的后兩句是鋪敘。詞前的配詩說:“夜半紅娘擁抱來”,紅娘送來了小姐的衾、枕。紅娘是故事中不可少的人物。在傳奇中,紅娘的性格并不十分鮮明,幾經改編,紅娘越來越成了舉足輕重的人物了。在秦觀的這首詞和前面的詩里都提到了紅娘,說明她的作用很大。“行云送”典出宋玉《高唐賦》:“神女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云,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臺之下。”以后就用“朝云暮雨”比喻男女歡會。詞中暗喻鶯鶯與張生的幽會。“困亸釵橫金鳳”運用的是象征手法,寫幽會后鶯鶯的倦態,雖是艷語,但很含蓄。
在文學史上,張生與崔鶯鶯的愛情故事很有影響,不少作家、詩人都寫這一題材,表現了一定的反封建意識。元稹的《會真記》既表現了鶯鶯沖破封建阻力與張生私會的反叛精神,同時為張生始亂終棄的行為進行辯解,又表現了作者的思想局限,還帶有濃厚的封建意識。秦觀這首詞,從歌頌真摯愛情的角度選取了原題材的部分內容,比傳奇感人。詞人不喜歡悲劇的結局,所以對張生的終棄舍而不取。
這首詞寫得感情細膩,人物的心境符合彼時彼地的實際。張生初疑是“春夢”,但很快就回到現實中來了。詞著重表現他的心態,他的驚疑、急切的心情寫得恰如其分,雖著墨不多,卻一筆點睛。詞的概括力很強,原傳奇中很長一段故事被濃縮到三十八個字中,三個重要人物都出現了,有實有虛,突出“情重”二字,是一篇較好的愛情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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