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詩《李陵錄別詩二十一首(選十一首)·爍爍三星列》原文|譯文|注釋|賞析

爍爍三星列，拳拳月初生。^①寒涼應節至，蟋蟀夜悲鳴。

晨風動喬木，枝葉日夜零。^②游子暮思歸，塞耳不能聽。

遠望正蕭條，百里無人聲。豺狼鳴后園，虎豹步前庭。

遠處天一隅，苦困獨零丁。親人隨風散，歷歷如流星。^③

三萍離不結，思心獨屏營。^④愿得萱草枝，以解饑渴情。^⑤

【注釋】 ①三星：《詩經·唐風·綢繆》有“三星在天”句。近人認為是指一夜之中，因時間不同，參宿、心宿、河鼓三個星座依次在天空中出現。拳拳：彎曲貌。②零：凋零。③歷歷：清楚可數。④三萍：當為“三荊”。一株三枝的荊樹，古人常用來比喻同胞兄弟。屏營：惶恐的樣子。⑤萱草：一種植物名，又名忘憂草。

【譯文】 三星在夜空中閃爍，彎彎的月兒剛剛東升。隨著時間的推移，已讓人感到秋的涼意，蟋蟀在那夜幕中一聲聲悲鳴。晨風吹過樹林，卷落黃葉紛紛。游子啊，渴望著回到故鄉，豈忍聽到這充耳而來的西風蕭蕭、秋葉颯颯、夜蟲聲聲。放眼望去，一片蕭條，百里之內，杳無人聲。后園豺狼長嚎，前庭虎豹出沒。我一人飄泊在這異鄉，孤苦零丁。親人四處流散，如同那夜空中的流星。兄弟不能相聚，內心如焚。多么想得到一棵忘憂草啊，借以解脫我對親人對故鄉的那如饑如渴的思念之情。

【集評】 清·陳祚明：“此首音節稍高。”(《采菽堂古詩選》卷四)

【總案】 清潘德輿的《養一齋詩話》說：“漢魏以性情時事為詩，故質實而有余味。”這首詩就是如此。

質實，就是詩句不刻意雕鑿，不求其工麗，如玉璞之渾然，如口語之天成，這樣便真率。“晨風動喬木，枝葉日夜零”，一“零”字如此單用，漢詩如此，唐詩中就極少見。讀漢詩時，有時會覺得不如唐詩那樣朗朗上口，這是因為漢魏詩不像唐詩那樣平仄井然，由此也可見漢詩的質實古樸。

“以性情時事為詩”，作者無意作詩人，心中自有真情實感，不吐不快，發而為詩，便成佳作。就此詩言，詩中所述，未曾離別故里與親人的人，是很難道出其一字一句的。尤其是詩中言及的種種天籟之聲，在作者心中俱化作招愁惹恨之音，“塞耳不能聽”，這就更不是安居者所能體會到的。《文心雕龍·情采》中說：“昔詩人什篇，為情而造文，辭人賦頌，為文而造情”，正是指此。至若眼見千里蕭條，虎豹出沒，身逢亂世，直言無忌，頗似建安時的詩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