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詩歌·沈德潛·吳山懷古》鑒賞
沈德潛
夫差曾報闔閭仇,宋室南遷事竟休。
和議有人增歲幣,偏安無詔復神州。
中朝已灑萇弘血,塞北空聞杜宇愁。
莫上鳳凰山頂望,冬青誰認舊陵邱?
本詩是作者登上吳山攬勝,有感于南宋偏安江左,不圖恢復之事而作此詩。吳山,俗稱鳳凰山,是杭州名勝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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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釋詞:
夫差報仇——事出《吳越春秋》。春秋時,吳國君主闔閭舉兵攻楚受挫后,在槜李(今浙江嘉興西南)為越王勾踐所敗,因重傷而亡。后吳王之子夫差打敗了越王,攻破了越都,迫使越王屈服,報了父仇。
宋室南遷——北宋靖康二年(1127),金人南侵,擄走徽、欽二帝及宗室、后妃等數千人北去,東京被劫一空,北宋滅亡。高宗趙構南奔,后于浙江臨安(今杭州)建都,史稱南宋。
歲幣與偏安——前者是指“宋金和議”后,宋向金納貢之事。南宋紹興十二年(1142),宋與金訂立和約(即“紹興和議”)言明:宋金間東以淮河中流為界,西以大散關為界,宋向金稱臣,每年貢納銀、絹各二十五萬。及至孝宗隆興二年(1164)宋與金續議和約,議定宋金為侄叔之國,并改“歲貢”為“歲幣”。
后者,是指高宗受金主冊立為帝之后,一直偏安江左,屈膝投降,反對抗戰;以后各代宋君,也只欲自保,不圖恢復,直至為異族蒙古所滅。
萇弘血——說的是“萇弘化血”的典故。語出《莊子·外物篇》,其中有云:(春秋時)“萇弘死于蜀,周人藏其血,三年化而為碧(玉)”。
杜宇愁——典出《華陽國志·蜀志》。杜宇,傳說中古蜀國王,周末于蜀稱帝,號曰望帝。后歸隱,讓位于相。帝死后,化魂魄為子鵑,蜀人懷念之,因呼鵑為杜鵑。此指被浮的微宗、欽宗二帝。
鳳凰山——原為南宋宮廷所在地,位于今杭州西湖南邊。
冬青與舊陵邱——這里是用趙宋諸皇陵被掘之事。據陶宗儀《輟耕錄》載(大意):元軍楊連真伽發掘趙宋皇陵,拋散骨骸,義士唐玨與詩人林景熙等冒險收拾遺骸重新埋葬,并植冬青樹于其上,以示識別。邱,即“丘”,為避孔子諱,丘,皆作邱。
二、語譯:
吳王夫差打敗越國,俘擒勾踐為奴,立大志雪報父仇;
北宋二帝就擒于金人,南遷宋室臨安,受金主冊封為帝。
高宗紹興和約,稱臣納貢,孝宗隆興續議,改“歲貢”與“歲幣”;
南宋朝野上下,憑淮水為界,一片“升平”假象,定“妥協”為國策。
宋廷抗金名帥岳飛忠義之行,早已化血為玉,定會萬古長存;
塞北失國為俘二帝哀怨之聲,盡管不絕于耳,竟然無人理會。
宋宮重地鳳凰山,當年繁盛今何在?
新葬草塜植冬青,如今舊陵誰認得?!
三、題旨:
本詩是由作者登山觀感所及、憶想所及和聰睿哲理組成的一首政治抒情詩。它所抒發的是故國之情,所表達的是歷史之思。你看,它以鳳凰山為依托,兩宋國運為對象,站到歷史峰巔上,超越時空,舉目遠眺了千百年來的山河易主的種種慘狀,總結了泱泱大千國政巨變的諸多教訓。因而,它又是一首上乘的詠史詩,一篇袖珍式的歷史回憶錄。讀者可以感覺到,這篇有關兩宋國運的“回憶錄”,是悲劇性的,其中充滿著血與淚。詩中所綴的“南遷”、“和議”、“歲幣”、“偏安”和“灑血”、“聞愁”,以至“誰認舊陵”等等詞語,都悲痛地告知人們兩個字:屈辱。誰負責?為人君者!
這就是本詩深層的含蘊,也是全詩題旨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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