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娘·浣溪沙》原文賞析
秋夜
玉影無塵雁影來。繞庭荒砌亂蛩哀。涼窺珠箔夢初回。壓枕離愁飛不去,西風疑負菊花開。起看清秋月滿臺。
清人田同之《西圃詞話》引顧璟芳語云:“柔情曼聲,非小令不宜。”理由是:“詞之小令如詩之絕句,字句雖少,音節雖短,而風情神韻正自悠長,作者須有一唱三嘆之致,淡而艷,淺而深,近而遠,方是勝場。”此《浣溪沙》令詞,倏忽而來,悠然而去,一字一句不肯閑過,頗得五代小詞風致。“玉影”句起手不俗,宛然如畫。玉影,謂玉輪之影,就是月亮。月色清明,纖塵不染,大雁高飛,成群成行。一股秋涼之意,撲面而來 “繞庭”句寫庭院臺階周圍草已添黃,陣陣秋蟲悲鳴。第一句寫夜空,色澤鮮明,湛藍、乳黃間襯以雁陣的剪影;第二句轉而將視線移到地面,寫庭院之荒涼,“荒”、“亂”、“哀”三字用得頗費斟酌,寫出一片凋零和衰敗的意境。第三句又一轉,抽筆寫閨中人。“涼窺”二字頗有神韻,夜涼襲人,夢醒欠伸,涼氣透過珠簾,而且是悄悄從簾的縫隙間擠了進來,一個“窺”字,將涼意寫得如同有知,確是獨出心裁之筆。三句三個場景,“鏡頭”運動速度夠跳躍,但由于都抓住了典型而細微的東西,故三個場景都被寫活了。一句重在色彩,二句重在聲音,三句重在感覺,都十分生動、傳神。
過處乃用順筆,進一步寫人的心理情態。此句重在“離愁”二字,閨中人因夜涼而夢覺,想起心上人。秋涼了,他此刻在何處淹留?寒衣可曾穿起?作者將這離愁寫得非常沉重,用“壓枕”二字來形容。而且這離愁纏繞著她,揮斥不去,排遣不掉。過拍處“夢初回”,夢的什么,我們并不詳知,但大體上是可以捕捉到一點消息的,無非重溫一晌舊歡,或在夢中久別重逢,因此上下片之間意脈是相連的。“西風”,指秋風。秋風蕭颯之時,金菊早已開放,故言“疑負”,言外之義是,在外飄泊之人秋風起時尚未歸來,豈不是有負閨中人的苦苦思念嗎?菊花在詩詞中常常代指閨中女子,這里亦是雙關,有以菊花自喻之意,但比較含蓄,且避免了“瘦”、“憔悴”之類的描繪,無非忌雷同,怕拾別人牙慧。結句“起看”二字富于包孕,分明是全無睡意才索性起身的,輾轉反側,悲凄寂寥等等,無一字道及,然其意卻盡在其中了。用筆之一以當十自不難看出。“清秋月滿臺”,引起人們無限聯想,同樣是這樣的月色,曾有過相攜相得,兩情歡洽,別人家逢此月明清秋之夜也當是闔家團圓,而詞中的閨中女子卻只身煢煢,形影相吊,夢覺而不能再眠,為相思之苦所煎熬著,這該是何等凄涼。月色可以是美的,亦可以是悲悲切切的,移情作用罷了。總之,此詞布局精密,字字斟酌,感情深厚,用筆簡省,不失為令詞中可誦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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