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況周頤詞《蘇武慢》原文|注釋|譯文|翻譯|鑒賞
寒夜聞角
愁入云遙,寒禁霜重,紅燭淚深人倦。情高轉抑,思往難回,凄咽不成清變。風際斷時,迢遞天街,但聞更點。枉教人回首,少年絲竹,玉容歌管。憑作出、百緒凄涼,凄涼惟有,花冷月閑庭院。珠簾繡幕,可有人聽? 聽也可曾腸斷? 除卻塞鴻,遮莫城烏,替人驚慣。料南枝明日,應減紅香一半。
(據《清名家詞》本《蕙風詞》,下同)
況周頤(1859—1926),字夔笙,號蕙風。善作詞,同時又是著名的詩評家。著作有《蕙風詞》、《蕙風詞話》。
王國維指出:“蕙風詞小令似叔原,長調亦在清真、梅溪間,而沉痛過之,疆村雖富麗精工,猶遜其真摯也。天以百兇成就一詞人,果何為哉!”(《人間詞話》)對況氏評價很高。
這首《蘇武慢》是長調。作者曾說過,“余少作《蘇武慢·寒夜聞角》……特婉至耳。”(《蕙風詞話·卷二》)它被王國維稱為作者的最佳之作:“蕙風《洞仙歌》(秋日游某氏園)及《蘇武慢》(寒夜聞角)二闋,境似清真,集中他作,不能過之。”
況氏認為:“詩筆固不宜直率,尤切忌刻意為曲折。”《蘇武慢》一開始就點明心境——愁。天上淡淡的云,寒氣重霜封閉著大地,紅燭已燃了很久很久,人們都已覺疲倦。在夜深時,我的情思,經歷了起伏,展開了遐想,這時,我聽見的角聲,像是凄楚的哭泣。風停止了它的腳步,在京都的街道上,只聽見打更報點的聲音。回憶往事,實屬枉然,因為少年時代的那種歌舞歡樂,已成了遙遠的過去,和今天的孤寂凄楚完全不同。角聲發出令人思緒凄涼的調子。啊,真是只有凄涼。庭院靜悄悄,花是冷色,月也孤寂。角聲,你知道嗎,在珠簾繡幕后邊,是不是有人在聽? 聽了是否傷心? 除了塞外飛鴻,盡教城頭的烏鴉經常代人受驚。料想明天園中枝頭的鮮花也應減去紅香一半。詞人借寒夜聞角,表達了自己的痛苦的心聲。其中,有凄楚,有哀怨,也有不滿。
作者在創作中追求一個“真”字。他說:“真字是詞骨。情真、景真,所作必佳,且易脫稿。”他有一段話,描述了他的創作過程:“吾聽風雨,吾覽江山,常覺風雨江山外有萬不得已者在。此萬不得已者,即詞心也。而能以吾言寫吾心,即吾詞也。此萬不得已者,由吾心醞釀而出,即吾詞之真也,非可強為,亦無庸強求。”(《蕙風詞話·卷一》)這就是說,要有詞人自己的獨特感受。《蘇武慢》寫于中日甲午之戰前后。作者有感于時事,帶孤寂悲憤之情去感受一切,在寒夜聞角聲,于是從內心深處迸發出特殊的詩情。在表現時,融情于景,景中有情,讀者從中幾乎不到純屬寫景之處。
這闋詞的意境,主要寫靜,除了“更點”,未寫任何現實情景下的音響。作者善于從多角度抒發,層層深入地表現詞人的心緒。上闋從寫云、寒氣、重霜、紅燭入手,轉而寫情思起伏,繼而寫都城更點,再想像開去。下半闋暗轉,著重寫意,從百緒凄涼想到與此隔膜的人們。最后再回寒夜角聲的影響。況氏說過:“詞意貫多。一句之中,意亦忌復。如七字一句,上四是形容月,下三勿再說月。或另作推宕,或旁面襯托,或轉進一層皆可。”《蘇武慢》實踐了這一理論。
況氏詞在風格上追求凝重,力避輕倩。在遣詞造句上,既下功夫,以有自己的創造為第一義,又反對雕琢。他說:“詞太做,嫌琢。太不做,嫌率。”這是很有道理的。起句“愁入云遙”就不同凡響;結尾兩句“料南枝明日,應減紅香一半。”尤為巧妙,而又不失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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