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詩《蒿里行》原文|注釋|譯文|翻譯|鑒賞
關東有義士,興兵討群兇。初期會盟津,乃心在咸陽。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行。勢利使人爭,嗣還自相戕。淮南弟稱號,刻璽于北方。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據影印宋本《樂府詩集》,下同)
本篇與《薤露行》都是樂府古辭,屬《相和歌·相和曲》。晉崔豹《古今注》說:“薤露、蒿里并喪歌也,出田橫門人,橫自殺,門人傷之,為之悲歌。言人命如薤上之露,易晞滅也。亦謂人死魂魄歸乎蒿里。故有二章。”曹操此詩用古題寫時事,敘述東漢末年關東(函谷關以東)州郡將領討伐董卓時的互爭權利,以及人民在戰亂中遭到的嚴重災難。
先是中平六年(189)靈帝死,少帝即位,何太后聽政。太后兄大將軍何進謀誅宦官,太后不許,何進密召董卓將兵入京,威脅太后。謀泄,中常侍張讓等殺何進,并劫持少帝和陳留王(劉協)出走小平津(今河南鞏縣西北)。董卓至京,迎還。旋即廢少帝,立獻帝(劉協),毒死何太后,獨攬大權,肆意殘殺。初平元年(190)春,關東州郡起兵討伐董卓,推渤海太守袁紹為盟主。董卓焚燒洛陽,挾持獻帝、百官和百姓數百萬口西遷長安,自留屯洛陽。關東州郡頭目各懷異心,觀望不前,甚至互相火拼,以擴張自己的勢力。這就開始了長期的軍閥混戰,造成百姓大量死亡和生產力極大破壞。《蒿里行》真實地反映了上述歷史情況,揭露了軍閥割據混戰釀成的戰禍,表達了對人民在戰亂中遭受災難的同情。
關東州郡諸將領起兵討伐窮兇極惡的董卓一伙,作者稱他們為義士,肯定這是正義的行為。董卓及其爪牙燒殺虜掠,殘民以逞,是歷史上罕見的; 惡貫滿盈,罪不容誅。因此作者指出諸州郡起兵,起初本期望在孟津(盟、孟古通)相會合,其用意在直搗咸陽(借指洛陽)。《三國志·武帝紀》載: 中平六年“太祖至陳留,散家財,合義兵,將以誅卓。冬十二月始起兵于己吾(今河南寧陵縣西南)”。初平元年春關東州郡起兵討卓,“卓兵強,紹等莫敢先進。太祖曰: ‘舉義兵以誅暴亂,大眾已合,諸君何疑?……’ 遂引兵西,將據成皋。(張)邈遣將衛茲,分兵隨太祖到滎陽汴水,遇卓將徐榮,與戰不利,士卒死傷甚多。”上四句寫州郡起兵初意。“咸陽”用典,“盟津”既用典又紀實。曹丕《典論·自敘》: 關東牧守“于是大興義兵……兗、豫之師,戰于滎陽;河內之甲,軍于孟津”。
接下六句敘述諸州郡違背起初起兵用意,反成禍胎。州郡軍隊會合起來了,但各有打算,力量不能統一; 諸軍列陣雖像飛雁行列一樣整齊,而猶豫不前,彼此觀望。由于爭勢奪利,不久諸將領就自相殘殺。如兗州刺史劉岱與東郡太守橋瑁相惡,岱殺瑁。初平二年袁紹脅迫冀州牧韓馥占取冀州。孫堅擊敗董卓軍,卻為劉表部將黃祖殺害。從此兵連禍結,分裂益甚,“淮南弟稱號,刻璽于北方”。為了葉韻,兩句掉轉次序。早在初平元年冬“袁紹與韓馥謀立幽州牧劉虞為帝,太祖拒之”。次年春“紹、馥遂立虞為帝,虞終不敢當”(俱見《武帝紀》)。后來袁紹和異母弟袁術又鬧分裂,術據有淮南,于建安二年稱帝于壽春。“勢利使人爭”,表明曹操當時就看清了袁紹、袁術、劉表輩淺識無能的本質。鐘惺《古詩歸》評《蒿里行》,說曹操“看盡亂世群雄情形,本初(袁紹)、公路(袁術)、景升(劉表)輩,落其目中掌中久矣”。清宋長白《柳亭詩話》(卷十八)引竟陵史懷亦說“大抵群雄舉事,在初起手時局面已定,落曹公眼中久矣。”
最后敘述諸州郡牧守割據混戰,造成漢末喪亂局面。連年征戰,戰士長期鎧甲不離身,致生蟣虱,百姓因之死亡慘重。白骨暴露于田野,千里聽不到雞鳴,絕無人煙,不堪凄慘。作者對此發出沉痛的感嘆: “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表現出作者對人民苦難的深切同情。明譚元春在《古詩歸》(卷七)中說: “一味慘毒人,不能道此; 聲響中亦有熱腸,吟者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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