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詩《登柳州城樓寄漳汀封連四州刺史》原文|注釋|譯文|翻譯|鑒賞
城上高樓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驚風亂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墻。嶺樹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腸。共來百越文身地,猶自音書滯一鄉!
(據蟫隱廬影宋本《柳河東集》,下同)
“十年憔悴到秦京,誰料翻為嶺外行。”(柳宗元《衡陽與夢得分路贈別》)憲宗元和十年二月,作為“八司馬”之一的柳宗元,于一貶十年之后與其余所存者四人(韓泰、韓曄、劉禹錫、陳諫)同時被詔至京,不料一月以后,由于憲宗本人及其他當路者對于所謂王叔文之黨恨猶未消,于是又一律出為遠州刺史,官雖進而地益遠。本篇即寫于作者這年夏到達柳州后。詩中政治上迭遭打擊,再貶遐荒的憂憤與懷念摯友的深情融為一體,渾化無跡。
起筆即扣題,寫登樓遠眺,而且寫得大氣包舉精光直射。首句寫樓上的詩人視力所及,乃是一片望不著邊際的曠遠荒僻之地,而這也正是他和四位故友新近被朝廷遠斥所來到的地方。那么此刻展現在作者眼前的這一片南荒景象,該會在他的心中引起多少對往事的回憶,掀起多么強烈的感情波動啊! 故次句即接以“海天愁思正茫茫”,他的愁情怨思,與碧海同其浩淼,與蒼天同其寥廓。其喻象、意境之廣闊雄遠,已使其“愁思”給予讀者以強烈的感受。所以沈德潛說:“從登城起,有百端交集之感。”(《唐詩別裁集》卷十五)紀昀亦評曰:“一起意境闊遠,倒攝四州,有神無跡,通篇情景俱包得起。”(《瀛奎律髓刊誤》卷四)。三、四兩句,就空間講,視線由遠而及近,寫近處夏日雨驟風狂景象;就情思說,則賦而兼比,景中含情,與上之“愁思”似斷實連。場景雖換,而義脈貫注,步驟不亂。芙蓉、薜荔,詩詞中例以喻美好的事物。芙蓉露水,薜荔緣墻,原是多么芳潔、美好的景象啊! 然前者遭“驚風”而“亂飐”,后者遇“密雨”而“斜侵”。作者著意捕捉這樣的景象加以描寫,盡管含蓄隱微,但讀者還是不難從中感受到一種橫遭迫害、處境險惡的政治感慨。而這正是他的“愁思”的重要內涵。登高望遠,本欲聊慰相思之情,借寬郁結之懷,無奈千里之目又被重重的嶺樹所遮斷。及至視線落到縈回曲折的柳江上,遂情景相生,融實景與古典為一體,借柳江以表達其一日九回的愁腸,寫下了自然天成的一句:“江流曲似九回腸。”末兩句,總束上文,直抒感慨。“百越文身地”,實即首句之“大荒”,辭殊而意更顯豁,更豐富,于荒陋僻遠之外更多了一層習俗落后,迥異中原,自北人觀之難免感到陌生不適之意。遠徙來此,已自不堪,更何況“共來”而不能相聚,天各一方音問阻隔呢! 回應篇首的“愁思”,又明切題上的“四州”,神完氣足,首尾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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