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照詩《代放歌行》原文|注釋|譯文|翻譯|鑒賞
蓼蟲避葵堇,習苦不言非。人小自齷齪,安知曠士懷?雞鳴洛城里,禁門平旦開。冠蓋縱橫至,車騎四方來。素帶曳長飚,華纓結遠埃。日中安能止,鐘鳴猶未歸。夷世不可逢,賢君信愛才。明慮自天斷,不受外嫌猜。一言分珪爵,片善辭草萊,豈伊白璧賜,將起黃金臺。今君有何疾,臨路獨遲回?
本篇寫小人奔競鉆營和賢士曠達不仕,實在是諷刺當朝不重視賢士,賢士無仕途奮進的可能。
詩以比喻發(fā)端,“蓼蟲”四句借蓼蟲慣棲于氣味辛辣的蓼草,不知葵堇的甘美,喻寫小人生性齷齪,心胸狹隘,拘牽于瑣細,不知曠達之士的高尚襟懷。接下去八句以犀利之筆刻畫其遑遑奔競之態(tài)。“雞鳴”四句寫平明時分洛陽城里雞鳴未歇,競逐利祿的齷齪小人即乘堅策肥,縱橫交至,四方涌來。“素帶”四句寫其遠道而來,急急奔馳,長帶華纓,衣冠楚楚,風塵仆仆,日中既未止息,夜殘漏盡猶然奔走不停,洛陽帝都被這群利祿薰心之徒攪得日夜不寧。以上將齷齪小人急切之狀、競逐之態(tài)刻畫得淋漓盡致,維妙維肖。沈德潛《古詩源》說: “‘素帶’ 二語,寫盡富貴人塵俗之狀。”世風如此,仕宦如此,可嘆可悲。詩人鞭撻腐惡,針砭時弊,顯露出戰(zhàn)斗的鋒芒。詩的后半部分“夷世”以下八句頌辭乃是正言反語。起四句寫當時的難得一逢的太平盛世,賢君確實愛才,明慮決斷于天子,不聽信外來猜疑。“一言”四句寫一言之美,即可賜珪封爵,片善可取即征聘為官,不僅有白璧之賞,更將如燕昭求士筑黃金之臺。對這八句,或以為小人所說,其實仍是第一人稱,但不是真正的頌揚,而是正言反說,蕭滌非《漢魏六朝樂府文學史》 已經(jīng)指出。聯(lián)系詩人其他詩作,可以見出此中實蘊含著憤懣與不平。他所昭示于我們的是: “食苗實碩鼠,點白信蒼蠅。……申黜褒女進,班去趙姬升。周王日淪惑,漢帝益嗟稱。”(《代白頭吟》)“尊賢永照灼,孤賤長隱淪”。(《行藥至城東橋》)“艷陽桃李節(jié),皎潔不成妍。”(《學劉公干體》五之三)“坎壈懷百憂”,“窮途運命付皇天。”(《代結客少年場行》、《擬行路難》第十八首)這些詩句中有的是對昏君佞臣的痛斥,對門閥統(tǒng)治的揭露和遭受排擠壓抑的悲憤呼號。由此參證本篇的所謂“夷世”、“賢君”、“愛才”,只能是激憤的反語,是對黑暗政治壓抑人才的尖銳諷刺。詩的最后兩句“今君有何疾,臨路獨遲回”,是說完反話之后的自我調(diào)侃。作為一個有著“留我一白羽,將以分虎竹”的雄心壯志的詩人,絕非甘愿“臨路獨遲回”。只因為面對著腐朽的門第觀念和冷酷的社會現(xiàn)實,進身無由,報國無門,就迫使他“懷抱日幽淪”,加深了“仆本寒鄉(xiāng)士”、“家世本平常”的自我意識。他曾懷著滿腔郁憤說:“富貴不由人”,“短翮不能翔”,“功名竹帛非我事”。由此可見,詩中最后兩句所提出的問題答案是很清楚的,那就是: 所患在寒微,臨路不得進。但詩人不便明說,也不肯明說,就承續(xù)上文以調(diào)侃之語了之。
縱覽全詩,運用比喻、對比、正敘、反說等多種手法,深刻地揭露出門閥制度的丑惡與腐朽,字里行間充滿著“志士失職而志不平”的憤慨情緒。對利祿之徒日夜奔競的塵俗之狀刻畫入微,對統(tǒng)治者則是明褒暗貶,寓意深遠。辭鋒勁峭,匠心獨具,是六朝詩歌中別開生面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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