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公無國寄鐘山,垣屋青松暗靄間。
長以聲音為佛事,野風蕭颯水潺湲。
本詩為唱和之作,依朱昌叔詩韻而成,寫于宋熙寧十年(1077年)。詩中記敘了詩人平淡的林居生活,描繪了南京鐘山迷人的山水風光,頗含山林野趣。
王安石在經歷了改革受挫,友朋背離,愛子夭折等等政治的和人生的坎坷不幸之后,確有點心灰意冷了。而神宗皇帝的駕崩,又使他從此失去了政治革新的堅強后盾,他因此更喪失信心,極感前途黯淡。熙寧九年 (1076年),王安石再次請求罷相,次年,又辭去江寧府職,隱居鐘山,優游林下。本詩就作于這個時期。
朱昌叔是詩人的妹夫。《王荊公詩箋注》收有詩人贈和朱昌叔詩多首。二人非但親戚,又為詩友。由于這一層特殊的關系,其詩也便寫得十分真摯,毫無虛飾成分。
詩的起句極為平淡,敘述自己近況處境,乍看也無深意。但若弄清了其中典故,卻也不難察出詩人的悒郁心態。《儀禮·喪服》曰:“寄公者何也?失地之君也。”按宋時制度,郡國之封,僅止名份,不比前古分土封侯,實有領域。安石雖也曾兩任宰相,煊赫一時,此時免官,居于鐘山,也只能一所庭院,幾間瓦屋而已。其“寄公無國”,以失地之君自況,感慨遙深。而“寄鐘山”,一個寄字,寫得更是凄慘,一種寄人籬下的苦況油然而生。這樣的感情,對于熱極忽冷的詩人來說,極為自然。
次句“垣屋青松暗靄間”,承上寫其孤寂冷清,啟下又寫其突然間脫離了喧囂之后難得的心境寧靜。在蒼茫暮色之中,青松掩映幾間瓦屋,既無繁雜的人事糾紛,更無塵世的爾虞我詐相互傾軋,這對久在政治漩渦中搏擊、沉浮已是精疲力竭的詩人來說,無憂無慮,休心養性,確也自覺愜意。
但詩人終非世外高人,心猿意馬,一時難以收住,幽靜的自然環境中,裹著的卻是一顆滾燙火熱的心。如何收拾放心?詩人想起了佛家釋氏。“長以聲音為佛事”,《維摩經》中有以聲音為佛事之說。詩人長時間地修習學佛學,禮禪拜佛,正是借以壓抑內心的苦悶,收其既放之心,歸于寧靜淡泊。
“野風蕭颯水潺湲”一句,以寫景之筆寫心。荒山老林,野風颯颯,溪水潺潺流過,詩人的心境也似乎在長期禮佛之后轉而平靜了下來,故也有閑情逸致觀賞領略大自然美景,大自然、禪趣、詩心三者融為一體。
此詩表面讀來,頗為瀟灑淡泊。詩中躍現出一位在山林中事佛悟禪的老人形象。然細加體味,卻又分明感覺到這位老人看似平靜的心湖中仍有一股奔騰不息的急流。詩人最終是否平靜,卻也令人沉思。中國的士大夫失意后便寄心禪悅,此亦一典型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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