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湯高才
望門投止思張儉, 忍死須臾待杜根。
我自橫刀向天笑, 去留肝膽兩昆侖。
譚嗣同
譚嗣同是近代史上維新變法的著名人物。1898年6月,光緒皇帝發布變法命令,譚氏奉詔進京,“參預新政”。同年九月,慈禧太后發動政變,囚光緒,捕殺維新派。譚嗣同臨危不懼,決心留下來糾合“俠士”數十人,營救光緒,事未成而被捕,投入死牢。在獄中,他意氣自若,拾起地上煤屑,在壁上寫下上面這首絕筆詩。
詩的前兩句,以張儉、杜根這兩個歷史人物受迫害的故事,說明維新變法運動的正義性和深得人民的支持與同情。張儉是東漢末高平人,他曾彈劾殘害百姓的中常侍侯覽,侯覽懷恨在心,指使爪牙以“部黨”(即結黨叛亂)罪名上書陷害他,逼得他只好逃亡。因為他“清心忌惡,終陷黨議”,人們都冒著危險接納他,“望門投止,莫不重其名行,破家相容”(《后漢書·張儉傳》)。
杜根,東漢末定陵人,安帝初舉孝廉,為郎中。當時鄧太后臨朝攝政,外戚弄權,他上書要求歸政于安帝。太后大怒,令人把他裝在布袋里,在殿上摔死。執法人因知他的名望,施刑不加力,后又載出城外逃亡,隱名酒店當酒保。鄧太后被誅后,他復職為侍御史。
此時身系獄中的譚嗣同,所想的仍然是這場維新運動的現在與將來,他用張儉“望門投止”的典故,表示對已經逃亡出京的康有為的思念。他想到目前更多的同志正在極其嚴峻、險惡的處境中,他們都像杜根那樣“忍死須臾”,以待時機。他相信終有一天,“杜根”們會重返政治舞臺的,中國的將來要寄希望于他們了。
詩的后兩句,著重說自己的死:“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這兩句詩表現了譚氏以身殉難、壯烈獻身的英雄氣概和大無畏精神。戊戌政變,慈禧揚起了屠刀,對維新派進行大追捕的時候,譚嗣同表現了驚人的鎮定,他勸梁啟超盡快出走說:“不有行者,無以圖將來;不有死者,無以召后來!”他要赴死營救光緒,故決心自己留下來。幾位日本友人再三勸他東渡避難,他說:“各國變法,無不以流血而成,今日中國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此國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請自嗣同始!”他決心用自己的生命去撞擊陳腐閉關的社會,用自己的鮮血去喚醒沉睡、麻木的人們,用自己的鮮血去點燃一場改革社會的烈火……。顯然,“去留肝膽兩昆侖”,意即他勸梁啟超的那段話,去,為了“圖將來”;留,為了“召后來”。“兩昆侖”,指康有為和自己,意謂康有為之出走與自己之死難,都同是維新事業的需要,同樣地崇高,就像昆侖山那樣巍峨高大。
這年中秋前二日,譚嗣同被綁赴北京宣武門外菜市口刑場,當鋼刀舉起的時候,突然間,譚嗣同昂首高呼:“有心殺賊,無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洪鐘般的聲音氣沖牛斗,劍子手們倉皇失措,圍觀者無不驚訝、贊嘆!這四句臨終語,和“我自橫刀向天笑”一樣,不也是人間最壯美的詩篇么!
〔注〕一說譚嗣同《獄中題壁詩》原作為:“望門投趾憐張儉,直諫陳書愧杜根。手擲歐刀向天笑,留將公罪后人論。”此據刑部主事唐恒《戊戌紀事八十韻》注:“譚、楊入獄均有詩,譚嗣同詩云云,即此作也。”今傳本此詩可能是梁啟超所改。見《飲冰室詩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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