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張文潛歐陽少鳴
黃河
濫觴星宿,導源積石,滔滔今古長流。勢薄秦關,氣吞大野,紆回灌遍神州。逝水幾時休?看河聲入塞,岳色橫秋。一氣鴻濛,直隨大陸共沉浮。 西風一葉扁舟;奈迅如駛箭,難著閑鷗。水激桃花,歌悲瓠子,投鞭此去堪憂。借箸共誰籌?慨澄清有志,挽救無謀。欲上昆侖山頂,遙望海東頭。
蔣萬里
這首詞與《大江東去·揚子江》一樣,以雄渾壯闊的筆觸,頓挫抑揚的節奏,把黃河浩蕩蓬勃、婉轉千里的神韻描繪出來,同時也借此抒發自己憂慮時局的心情。
首先從黃河的發源寫起:“濫觴星宿,導源積石,滔滔今古長流”。首句謂黃河發源地乃青海境內的星宿海,于星宿海東入扎陵湖,這是黃河源頭。“積石”,為積石山,即阿尼馬卿山,一稱瑪積雪山,在青海省東南部,延伸至甘肅南部,黃河發源于此山之南,并穿過此山蜿蜒北去。當年大禹治水,導河自此。濫觴何其渺遠,導源何其微小,然而卻匯成今古滔滔長流。這粗線條的勾勒,黃河雄偉壯闊的氣勢已隱約呈現。“勢薄”三句,進一步刻劃黃河氣勢的宏偉,這三句,作者以遞進的手法,由“秦關”而“大野”,而“神州”——地域不斷擴大;由“勢薄”而“氣吞”進而“紆回灌遍”——氣勢不斷開展。上片至此,語氣連貫而下,作者并不拘泥于對黃河局部與細節的描寫,而是從宏觀把握,緊緊扣住它的“氣”與“勢”。當這種氣勢給人以強烈印象時,作者筆勢一折,從側面描繪,進一步烘托黃河的形象,這樣又勾勒出一幅深秋河水咆哮赴塞圖。黃河濁流曲折奔去,兩岸峻嶺連亙綿延,秋風蕭索、江水呼嘯著發出巨響擁入關塞,使人聯想起杜甫詩所描繪的“群山萬壑赴荊門”的那樣氣魄與意境。“逝水”句以疑問形式提出,接著以“看”字領起,筆勢波折嬌捷,頓挫有力,同時,這幾句“聲”“色”并舉,很有魄力。末二句以“一氣鴻濛,直隨大陸共沉浮”,既是承“逝水幾時休”而來,也是對上片的概括。這條今古長流,它已與神州息息相關,互為依存,共同沉浮。這樣,黃河就不僅僅徒具不休的逝水,更重要的是,它是哺育中華民族的血脈和神州大陸的象征。詞作以其形象的刻劃闡明了這個道理。
下片觸景生情,先從黃河水迅捷奔騰的描述寫起,并藉此抒發自己的感觸。從黃河乘舟順流而下,有如西風裹卷落葉,倏忽而逝。以呼嘯的西風與“一葉”的對比,來形容河水流逝的快速,本已驚人,但作者猶嫌不足,于是又加一筆:“奈迅如駛箭,難著閑鷗”,這兩句一個正面形容,一個側面烘托,使人們對黃河之水的浩蕩迅猛、奔騰向前有了更鮮明的印象。一個“奈”字,既反映出作者驚嘆的心理,也起了烘托作用。“水激”三句,意謂水勢湍急,船歌悲涼,自己心情難免受到影響,對此行前程的渺茫感到十分的擔憂。詞作至此,作者的主觀情感逐漸投入,由寫景轉入抒情。“瓠子”為黃河沿岸的地名,位于河南濮陽縣。漢武帝時黃河在這里決口,漢武帝命人堵塞,作有《瓠子歌》,詞里系借用。“借箸”三句,進一步抒情,表達自己空有澄清宇內之志,空有良策在胸,只可惜無“英主”能予以采納,這便是“投鞭此去堪憂”的真正原因,也暗寓了當時政治腐敗黑暗,當政者無道,有志者報國無門的苦悶心情。“借箸”典出《史記·留侯世家》,秦末楚漢相爭,酈食其曾勸劉邦立六國后代,共同攻楚。時劉邦方食,張良入見,以為此計不可行,說:“臣請藉(借)前箸為大王籌之”。后多用此典以形容代人策劃。末二句:“欲上昆侖山頂,遙望海東頭”,以企望登高眺望東方之日出這一動作來表示寄希望于未來。下片從寫景到抒情,抒情不足以傾瀉胸中之塊壘,而還欲見諸行動,詞脈貫注而下,詞理清晰。在意境上,既保持了上片的雄渾壯闊,又增添了一股沉郁悲涼的氣氛,達到了以景生情,情景相生的效果。
全詞以景起,以情結,起落有致,層次井然,肆意鋪敘,縱橫開闔,一氣貫注,是難得的一首歌頌祖國河山,抒發愛國之情的好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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