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張國風
朝作輕云暮作陰, 愁中不覺已春深。
落花有淚因風雨, 啼鳥無情自古今。
故國江山徒夢寐, 中華人物又消沉。
龍蛇四海歸無所, 寒食年年愴客心!
屈大均
詩題點明了作詩的年份和時令。壬戌是康熙二十一年(1682),時令是清明。就在前一年的十月,清軍急攻云南省城。吳三桂的孫子吳世璠聞變自殺。清軍入城,將吳世璠戮尸、傳首京師。至此,云南全省蕩平,為時八年的三藩(吳三桂、耿精忠、尚之信)之亂得以平息。吳三桂起事時,屈大均曾參加了吳的反清軍事斗爭。不久就失望辭職,返回故鄉。盡管吳三桂禍國殃民、不得人心,詩人也早就對其表示失望;可是,它畢竟在與清軍抗衡,使清朝的統治不得安寧,在這一點上,屈大均又不那么希望看到它的覆亡。就在這一年的正月,鄭成功的兒子鄭經病逝于臺灣,年甫十二歲的次子鄭克塽嗣位,勢力大減。屈大均在這種清朝統治日趨穩固,各地的抗清斗爭煙消火滅,從而心情苦悶抑郁的時候寫下了這首七言律詩。
首聯寫氣候、點明時令。早晨有一點云,傍晚就變成了陰天。愁悶不舒之中,不知不覺地,春天就快要過去了。“朝作”一句,既是寫天氣的變幻,也是寫政治風云的捉摸不定、心情的難以平靜。“不覺”二字,似乎是說沒有在意,春天已從身邊溜走了。其實是說自己心情很苦,即便是大好的春光,也喚不起一點興致。這便是“不覺”二字的弦外之音。頷聯寫景,憂郁的色彩逐漸加濃:由于風雨的摧殘、落花上沾滿了淚珠,可是無情的鳥兒卻一任時運的變化而照舊地歌唱著。落花與啼鳥顯然是各有所指,有淚的落花是指反清復明的志士,指那些和詩人一樣為明王朝的滅亡而痛悼的遺民,無情的啼鳥是指那些入仕新朝,又在為新主子唱頌歌的人們。如果說頷聯的含意還比較朦朧,那么,頸聯的傾向就比較明顯了。故國自然是指已經滅亡的明王朝。故國的江山,只能在夢中去追尋了,中華的仁人志士、風流人物已經消沉凈盡了。復明的事業已化作泡影,能夠挽回時局的人才已經消磨盡了。頸聯將詩的境界開拓出去,將頷聯的思想和感情大大深化。顯得深沉開闊,抑郁頓挫,有一種心事浩茫連九州的意境。尾聯又轉入現實的憂慮:全國的形勢如此,四海的英雄已經無所歸宿,每年到了寒食節我就感到分外的悲愴。《漢書·揚雄傳》有云:“君子得時則大行,不得時則龍蛇。”《易·系辭》也說:“龍蛇之蟄,以存身也”。可見,“龍蛇”是指藏身待時。詩作于清明,已經是驚蟄與春分之后。驚蟄是春雷喚醒蟄伏的生物的氣節。可是,詩人在驚蟄后一個月,還在擔憂“四海龍蛇”沒有蟄伏待時的地方。可見,自然的節氣雖然已經到了“春深”,而作者的心里卻還是冬天,他的心頭是一團化不開的堅冰。難怪他要那么悲愴了。全詩情緒低沉而并不消極,感情沉重而并不頹唐,情調郁悶而又開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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