酬公展

雕龍吐鳳［1］鑄奇姿，雅意殷勤信可師。

投贈札僑［2］情自契，唱酬蘇李［3］誼難辭。

寥天夢影三生石［4］，橫海奚囊［5］一卷詩。

愿得隨時親麈教［6］，不須惆悵惜分歧［7］。

題解

在柳亞子的詩中，不乏朋儔間同氣相應(yīng)的此類“疊韻”詩。一般酬酢之作，既囿于人韻，復(fù)限于人意，往往靈性盡失。而在柳亞子所做的此類疊韻體中卻不乏佳作，吐屬渾成，深雋醇厚，絕無應(yīng)酬俗態(tài)，故覺蘊藉有致，風(fēng)調(diào)高華。需要進一步指出的是，柳亞子所創(chuàng)作的疊韻詩，大多真情流溢，情辭英邁，構(gòu)思靡滯，往往一疊再疊至數(shù)十疊，暢遂紛披，各臻其妙。這種興酣落筆而不自覺的“猝然而成”，固然反映出詩人天性的豪宕和詩才的敏捷；但也正是由于迅快，使得柳亞子的有些詩不假文飾，沖口而出，故而顯得有些過于率意。——詩要寫到由“熟”入“生”，方能出味，柳亞子未嘗不深諳個中三昧，但在創(chuàng)作中并未得到徹底貫徹。相比之下，這首詩堪稱此類詩中之翹楚。潘公展，原名有猷，字干卿，號公展，吳興人。南社社員。曾任中國公學(xué)校長、《晨報》社長。1935年11月，當(dāng)選為國民黨中央委員。抗日戰(zhàn)爭期間，歷任國民黨中央宣傳部副部長、新聞檢查處長、中央圖書雜志審查委員會主任委員等職，并在中央訓(xùn)練團、政治大學(xué)新聞系兼任教授。1942年后，任國民黨中央常委。抗日戰(zhàn)爭勝利后，擔(dān)任《申報》董事長，《商報》副董事長，上海參議會議長等。1949年離滬去香港創(chuàng)辦國際編譯社，旋赴加拿大。1950年5月抵美定居，初入《紐約新報》主持筆政，1951年5月與友人合辦《華美日報》。1975年6月23日在紐約逝世后，陶百川將其論文編為《潘公展先生言論選集》出版。

注釋

［1］雕龍：戰(zhàn)國時，齊人鄒衍“言天事”，善閎辯，騶爽“采騶衍之術(shù)以記文”。齊人因稱騶衍為“談天衍”“騶奭為“雕龍奭”。見《史記，孟子茍卿列傳》。裴駟集解引劉向《別錄》:“騶爽修衍之文，飾若雕鏤龍文，故曰‘雕龍’。”《后漢書，崔駟傳贊》:“崔為文宗，‘世禪雕龍。”吐鳳：《晉書，羅含傳》：羅含字君章，”少有志尚。嘗晝臥，夢一鳥文彩異常，飛入口中，因驚起說之。（叔母）朱氏曰：‘鳥有文彩，汝后必有文章，自此后藻思日新’。此處以”雕龍”“吐鳳”喻潘公展既擅文章又辯才無礙。

［2］札僑：指春秋鄭國公孫僑（子產(chǎn)）與吳國公子季札。季札至鄭，與子產(chǎn)一見如故，互贈縞帶纻衣（事見《左傳·襄公二十九年》）。后因以“僑札”比喻朋友之交。

［3］蘇李：指蘇軾、李白。本應(yīng)為“李蘇”，此處出于調(diào)諧平仄之需要。

［4］三生石：典出唐人小說《甘澤謠》：李源與惠林寺和尚圓澤交善，二人結(jié)伴游三峽，途中見一汲水女子，圓澤對李源說：“這是我托身的地方，十二年后，中秋月夜，在杭州天竺寺外，與您相見。”當(dāng)晚圓澤圓寂，后來，李源如期到杭州訪問，果然遇一牧童，口唱《竹枝詞》:“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fēng)不要論；慚愧情人遠相訪，此身雖異性常存。”相傳這個牧童便是圓澤的化身。又據(jù)《傳燈錄》載：“有一省郎，夢至碧巖下一老僧前，煙穗極徵，云此是檀越結(jié)愿，香煙存而檀越已三生矣。”

［5］奚囊：猶言詩囊。《新唐書·李賀傳》:“（賀）每旦日出，騎弱馬，從小奚奴，背古錦囊，遇所得，書投囊中。”

［6］麈教：麈，麈尾的省稱，即拂塵。魏晉人清談時常執(zhí)的一種拂子，用廛（一種似鹿而大的動物）的尾毛制成。又，因魏晉人清談時常執(zhí)麈尾，故亦稱清談為“麈談”。林景熙《訪僧鄰庵次韻》:“寂寥午夜松風(fēng)響，疑是神仙接麈談。”此指高雅絕俗的教言。

［7］分歧：即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