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仙

姜夔

《吳都賦》云：“戶藏煙浦，家具畫船。”惟吳興為然，春游之盛，西湖未能過也。己酉歲 ① ，余與蕭時父載酒南郭 ② ，感遇成歌。

雙槳來時，有人似、舊曲桃根桃葉 ③ 。歌扇輕約飛花，蛾眉正奇絕。春漸遠，汀洲自綠，更添了幾聲啼鴂 。十里揚州，三生杜牧 ④ ，前事休說。

又還是、宮燭分煙，奈愁里匆匆換時節(jié)。都把一襟芳思，與空階榆莢，千萬縷、藏鴉細柳，為玉尊、起舞回雪。想見西出陽關(guān)，故人初別。

【注釋】

①己酉：宋孝宗淳熙十六年（1189）。②蕭時父：詩人蕭德藻之侄，作者妻弟。③桃根桃葉：晉王獻之妾名桃葉，其妹桃根。④三生：佛教語，指前生、今生、后生三世人生。

【譯文】

雙槳搖著畫船過來，船上的女子好像昔日戀人。她輕搖歌扇沾惹飛花，一雙蛾眉秀目奇妙超絕。春光漸遠，江岸沙洲一片蔥綠，杜鵑鳥聲聲悲啼分外凄切。十里揚州春風路，仿佛三生杜牧之，那些美好往事休要再說。

又到寒食宮中依舊傳燭分煙，可嘆在憂愁中匆匆換了時節(jié)。我把滿懷的芳情春思，都交付給榆錢飄落空階。千絲萬縷的細柳里藏著鴉雀，為酒宴助興柳絮又飄舞如飛雪。想起當年也正是在此時西出陽關(guān)，在柳絮紛飛時和伊人初別。

【評點】

本篇為春游感懷之作。上片寫春游誤認舟女為舊日情人，表現(xiàn)驚喜又失望之情。下片抒發(fā)時序更易、景物依舊、人事全非的感傷。融情會景，清剛秀逸，化用前人詩句自然貼切。張炎《詞源》贊此詞“全在情景交煉，得言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