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鑄《病后登快哉亭》宋山水詩鑒賞

賀鑄

經雨清蟬得意鳴，征塵斷處見歸程。

病來把酒不知厭，夢后倚樓無限情。

鴉帶斜陽投古剎，草將野色入荒城。

故園又負黃花約，但覺秋風鬢上生。

快哉亭故址在今江蘇徐州市，原是唐詩人薛能建陽春亭的地方，宋李邦直重在其地建亭，蘇軾名之為“快哉”。賀鑄曾為徐州領寶豐監錢官。元豐八年(1085)六、七月患病，八月病愈，作此詩。通篇充溢著詩人對于故鄉的懷念和思戀之情。

詩人患病寓居的僧寺，是一個清空靜寂的去所。病愈登亭，首先入耳的是雨后清蟬悠長、響亮的鳴叫。其實僧寺未必沒有蟬，只是太空寂，詩人又輾轉病榻，反而聽而不聞了?！疤锍芯疲?‘池塘生春草’，蓋是病起忽然見此為可喜，而能道之，所以為貴” (《王直方詩話》)。首句 “經雨清蟬得意鳴”，情同此理。詩人登亭后第一眼望去的不是徐州的山川樹木等自然風物，而是“征塵斷處見歸程”。賀鑄是河南共城(今輝縣)人，他首先看到想到的是能通往家園的歸程，雖然那路彎彎曲曲，望不到盡頭，行人車馬揚起的塵土把路都遮斷了，如果從那征塵斷處一直再走下去，不就可以回到無時不在牽念的故鄉了嗎?首聯為全詩統領，定下一個基調，即思鄉。

頷聯是詩人回想起病中寂寞難耐，只好一次又一次借酒澆愁，求得片刻慰藉，因而才有“不知厭”三字。但酒力只是短暫的，酒醒倚樓，每每涌上心頭的仍然是排遣不了的無限鄉思。

驀地，幾聲鴉叫，把浸沉在回憶中的詩人驚醒過來，原來天色已近傍晚，一群烏鴉翅膀上閃著夕陽的余輝，聒噪著、盤旋著，往古剎飛去。再四顧徐州城內外，草色萋萋。這一聯的 “帶”、“投”、“將”、“入” 四個動詞，用得極準確，生動。詩人把這正在眼前的景色放在五六句，真可見其構思的苦心。說明他登亭至此，他的心思不在眼前，一直陷入回憶與聯想之中。詩人懷歸之情迫切，所以從眼前蒼黃野草馬上又聯想到故鄉的黃花。黃花即菊花，“黃花約”指曾和親朋故友約定在菊花時節相聚?！坝帧弊肿阋姴恢挂淮蔚丶s過，但年年約，年年爽約，年復一年地過去了，詩人不由感嘆： 我已兩鬢秋風，華發漸生，何日才能回歸故里呢?

全詩情真景切，把思鄉之意表達得十分細膩，末句那老之將至，卻不知歸期的嘆息，更留下裊裊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