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維烈·南鄉子》原文賞析
登燕子磯
片石撼江皋,水激磯頭影動搖。閱盡興亡千古事,蕭蕭,往日英雄不可招。一劍倚天高,恐有蛟龍起怒濤。鐵鎖都應攔不住,滔滔,和雨和風卷六朝。
登臨感懷,這是詩詞中常見的題材。因各人心境的差異、胸襟有別,加之不同的自然風貌的移情作用,表現為作品的風格,即或為清麗凄婉,或為沉郁雄放,趙維烈這首《南鄉子》屬于后者。
燕子磯,在今南京市北郊觀音門外,倚江而立,成懸崖絕壁,三面臨空,形似燕子展翅欲飛。登臨其頂,俯瞰長江,江水在腳下激蕩著山石,滔滔東去。詞的開篇描繪了這種形勢。“江皋”指江岸。映襯著滔滔大江,峻峭的燕子磯卻猶如一片石頭,顯得格外小了。石影倒映江中,江水蕩漾,倒影是模糊的、搖曳不定的。顯然,這是詞人登臨磯上所見,它寫出了磯石貼江直立,與長江密切吻近的勢態;從中也似乎看到了詞人兀立磯上、因景暢想的身姿。憑高俯視,長流奔騰東去,觸景生感,詞人是否想起了蘇東坡那句“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已不可知,然而他與前賢畢竟產生了共同的聯想。歷史的長河,猶如滾滾長江滔滔而下,歷史上的英雄人物也如蕭蕭落木,隨著江水的流逝而無影無蹤了。燕子磯佇立江畔千古,見證了這一切;賦予石以人的色彩,說石“閱盡”,恰是詞人登臨懷古、浮想聯翩的寫照。
下片與上片意蘊相同,用反復詠唱的筆法強調了詞人對興亡的深切感觸。“一劍倚天高”,由“片石”引到“一劍”之喻,寫燕子磯峙立江邊,臨空而起,如倚天一劍的險要形勢,不僅石險,險峻的石下則是激蕩沸騰的江水。江水是如此的不平靜,波濤洶涌,雷霆震怒,大概是有蛟龍在水底鼓蕩、騰挪吧?一個“恐”字引出了豐富的聯想,他們是否就是那些歷史上在金陵爭霸、蕭蕭殞逝的英雄們呢?金陵自古就是群雄爭霸之地,歷史在延續,那些當年叱咤風云的人物都到哪里去了?是真的隨著江水東流,一去而不可招了么?或許他們的精靈已化作蛟龍潛伏水底,在那個世界里各領風騷吧?否則這里的江水何以會如此不安分,動蕩不已?筆意雖未明點,卻留下了令人想象的余地。歷史的進程亦如長江東流,人力不可阻遏,以“鐵鎖都應攔不住”一語道破,就尤覺沉郁跌宕。鐵鎖指鐵鎖鏈,《晉書·王溶傳》載,伐吳之役,溶治戰艦發成都,吳人置鐵鎖江中橫截之,溶用灌以麻油的大火炬將鐵鏈燒斷,于是船無所礙,直抵石頭城下,孫皓迎降。劉禹錫《金陵懷古》詩有“千尋鐵鎖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頭”句。此以三國吳用鐵鎖阻擋晉軍的失敗,喻指歷史不可抗拒、奔流向前的事實。金陵城的歷史也就這樣發展著、演變著,多少朝代在這里建都創業,然而它們就象是被江水席卷而去,一個個消亡,一去不回了。“六朝”,謂歷史上相繼建都南京的吳、東晉、宋、齊、梁、陳六個朝代。正因為燕子磯邊上的南京城發生過許多重大的歷史變故,故跡猶存,登臨磯上,就不免因之而發懷古之思。至于詞人是否也有東坡“赤壁懷古”時“人間如夢”之感,從感嘆英雄不可招、歷史一去不復返,似可體味出這一點。在奇峻闊大的背景下抒此沉郁情懷,奠定了本詞沉郁豪放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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