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陽《浮江》明山水詩鑒賞
李夢陽
浮江晴放舸,掛席曉須風。
日倒明波底,天平落鏡中。
開窗問赤壁,捩舵失吳宮。
萬古滔滔意,潯陽更向東。
“化美為媚”,是德國十八世紀文學批評家萊辛在《拉奧孔》中提出的著名藝術見解,唐代司空圖《詩品》談流動之美時所說的 “若納水輨, 如轉丸珠”, 其實也包含了化美為媚的藝術思想。 化美為媚, 或者說流動之美,就是描繪事物的動態,或從動態中描繪事物。明代詩人李夢陽雖然不一定從理論上懂得什么是化美為媚,但他的這首五律《浮江》,卻也充分表現了事物的流動與運動之美。
《浮江》一詩,大約是詩人沿江東下時泛舟于湖北鄂城一帶的作品。《三國志·吳志》: “吳王浮江萬艘,帶甲百萬。”李夢陽一開篇就喝醒題目,讓“浮江”二字高踞題頂,籠罩全篇,并以“晴”、“曉”二字烘染環境和氣氛,以云帆高掛正面補足浮江的形象,筆姿飛舞,氣勢宏壯。接筆寫浮江時所見的景物,仍然從動態著筆: 水上浮光耀金,本來是形容詞的“明”字這里兼作動詞用,一經化靜為動,更覺聲光并妙; 藍天照映江面,好象落在鏡中一般,“落”字縮短了江天之間的空間距離,又使得靜止的天宇有飛動之勢。頸聯寫浮江的行程,有如電影中的蒙太奇鏡頭: 剛才開窗之時還見到江邊的赤壁,轉舵之間吳宮就消失在飛舟之后了。這首詩寫了三個地名,赤壁、吳宮與潯陽依次而下,那么,吳宮當在赤壁與潯陽之間,地為古今鄂城縣境。“失吳宮”的 “失”字下得很妙,本來是船行如箭,詩人卻把靜止的吳宮寫成轉瞬即逝,這種化靜為動的寫法,使筆致顯得空靈活跳。《詩人玉屑》論“句中有眼”時說: “古人煉字,只于眼上煉,蓋五字詩以第三字為眼,七字詩以第五字為眼也。”李夢陽這首詩的中間兩聯四句的第三字,全部都是動詞,一經匠心安排,在全詩的化美為媚上起了重要的作用。結尾一聯,概括了長遠的時間與空間,進一步寫足了浮江的豪情,同時,詩人仍然是從事物的運動狀態著筆,傳神地表現出江流浩蕩、直趨東海的勝概,可謂壯采飛騰,寄興深遠。
流動的運動的形象較之靜態形象更富于生命感和美感,也更能調動讀者聯想的積極性,引發他們對生活的動態美的想象,李夢陽這首詩的藝術魅力不正是如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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