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參
強欲登高去,無人送酒來。
遙憐故園菊,應傍戰場開。
此詩是岑參登高思鄉之作。唐天寶十四載(755),安史亂起,次年長安被攻陷。至德二載(757)二月,岑參隨肅宗由彭原(今甘肅寧縣)行軍至鳳翔(今屬陜西)。這首詩大約是岑參于重陽節在鳳翔所寫。當時尚未收復長安。
首句“強欲登高去”,劈頭一個“強”字,起筆就寫出了作者在戰亂中憂慮國事之心,為全詩定下了感情基調。“登高”二字,緊扣題中的“九日”,點明時間當是重陽佳節。重陽登高,飲酒賞菊,本是民族傳統,但在這國家危如千鈞一發的嚴酷現實中,自己又怎能有這樣的雅興呢? “強欲”二字,進退曲折,不難看出其中浸透了對天下亂離之憂思。
“無人送酒來”句,承前而來,因登高而思酒,卻無酒可飲,語極悲慨。此處化用了陶淵明的典故。據《南史·隱逸傳》載,有一次陶淵明重九賞菊,因無酒可酌,便獨自悶坐,良久,王弘送酒來,才大醉而歸。此處反用其意,是說自己雖也勉強從俗登高,卻無王弘那樣的人送酒助興。“無人”二字,語憤情悲,不僅暗寓“行軍”之特定環境,而且有才不得施的孤憤和傷時憂國的情思。
第三句直抒對故鄉的思戀之情。登高未必傷情,只是遭逢戰亂,兵革未息,又目睹蒼涼恢廓之秋景,詩人便想到了鐵蹄下的長安,想到那斷墻殘壁間依舊怒放的菊花,生出無限憂思。“遙”字,寫詩人因思鄉之切,只得借登高望遠以表示對故鄉的懷念之情; “憐”字則對景傷懷,借菊花以傳情達意。寥寥數字,構成鮮明的形象,展示出一幅詩人佇立山端,翹首故園長安的思鄉圖。詩人登高望長安,渴望收復故土的肝膽情志,蓄勢已足。末句“應傍戰場開”,承前而來,一氣運轉,以想象之辭,運之以雄壯之筆,升華了主題。對故園黃花,本可有多種遐想,自從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名句一出,菊花幾乎成了封建文人孤高絕俗精神的一種象征。詩人卻偏設想它“應傍戰場開”,不獨寫出了當時亂離的時代特點,且盡脫窠臼,展示了詩人豪壯的胸襟。
藝術的聯想和想象是要受到作者世界觀和生活實踐制約的,岑參如果沒有經歷戰亂,沒有從軍多年的經歷和殺敵報國的壯懷,就不可能有“遙憐故園菊,應傍戰場開”的寄語。此一結句,用的雖是敘述語言,樸實無華,卻有景有情,寓意深長。
可悲在“戰場”二字。(沈德潛《唐詩別裁》)
但見“戰場”二字,便無限悲愴,非泛泛故國之思。(宋顧樂《唐人萬首絕句選》)
花發戰場,況未休兵,誰能堪此?嘉州《見渭水思秦川》詩云云,亦思家之作。心隨水去,已極寫鄉思,而此作加倍寫法,感嘆尤深。(俞陛云《詩境淺說續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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