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允明

江南之奇縹緲峰^①，蔡子落落居其中^②。

明蟾滉漾白玉汞^③，初日錯落金芙蓉^④。

一樓領略足人杰，萬象描摹由化工。

當年摩詰在何許，短句拙訥輸神功^⑤。

【注釋】

①縹緲峰：在蘇州西山島上，為太湖七十二峰的最高峰。②蔡子：即蔡蒙，字時中，沈周的朋友，吳郡西洞庭(今江蘇吳縣)人。以貢入太學，歷仕溫州別駕、南寧刺史。卜居建天繪樓于縹緲峰下。落落：坦率、開朗。③明蟾：即明月，傳說月中有蟾蜍，故稱月為蟾。汞：水銀，月光照在水面上，閃爍如水銀。④金芙蓉：指縹緲峰形如蓮花，李白《望廬山五老峰》：“廬山東南五老峰，青天削出金芙蓉。” ⑤拙訥：才拙口訥。輸神功：缺少神奇的功夫。

【評說】

本詩選自張丑《清河書畫舫》卷一二上。

關于沈周的《仙山樓閣圖》，蔡蒙有一段記載，詳述沈周作畫本事(載《清河書畫舫》)云：

成化己亥秋，啟南客游洞庭，乃不鄙而主我，相敘歡甚。比歸，寫《仙山樓閣》卷見寄。

展玩之，筆法精妙，墨暈神奇，可使前無古后無今，真啟南平生第一杰作也。子孫其善藏之，吾家樓居藉此可垂不朽矣。蔡蒙時中父識。

成化己亥，為成化十五年(1479)，時沈周五十三歲。后來，祝允明游西山，登縹緲峰，宿于蔡氏天繪樓，因此有機會看到石田這幅畫卷，并題寫此詩。

祝允明的題詩并不先寫畫面，卻從天繪樓主人蔡蒙入手。首聯兩句，按照自然順序應該是這樣寫的：坦率開朗的天繪樓主人蔡蒙居住在縹緲峰下，縹緲峰是江南群峰中最為秀奇的。但是詩人卻采用“倒卷”手法，將“江南之奇縹緲峰”句移到前面，以突出縹緲峰之秀奇。頷聯兩句才扣到畫題上，描寫畫面景象，出句寫太湖水，對句寫縹緲峰;出句寫夜色，對句寫朝景，交叉錯落，真實地描繪畫面上優美的畫境。頸聯兩句，出句寫樓，對句寫沈周之畫，照應題面上“沈周仙山樓閣圖”。登上天繪樓，人們領略湖光山色，足為人間杰出之勝景;畫家描繪登樓所見的萬種物象，全憑自然的創造力。尾聯，詩人寫出觀畫感慨。面對沈周的“平生第一杰作”的畫幅，枝山不由得想起唐代的王維，只有他才能用清詞麗句寫出畫幅的神奇，但不知他在何處?而我的短句拙訥，缺乏神奇的功夫，難以將沈周《仙山樓閣圖》之真美描繪出來，自覺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