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公亮
枕中云氣千峰近,床底松聲萬壑哀。
要看銀山拍天浪,開窗放入大江來。
甘露僧舍即甘露寺,在江蘇鎮江市的北固山上。相傳建于三國東吳孫皓甘露元年(265),后廢。唐李德裕守鎮江,在山上建寺,不久又毀。北宋真宗大中祥符年間重建,著名書法家米芾曾贊之為天下江山第一樓。北固山北臨長江,據李吉甫所編《元和郡縣志》說,唐時這段江面闊十八里。山壁陡峭,形勢險固,故以為名。詩人登山宿寺,作詩以抒寫登臨之壯,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了。
前兩句是對句,它通過視覺、聽覺中云氣與松聲的交相刺激,使讀者進入一種驚心動魄的藝術境界之中。你看,那彌漫山巔的云氣,竟然直入枕中,讓人覺得好象千峰在側,危乎高哉;那沉雄悲壯的松濤,就在床下轟響,怎不叫人如臨萬壑之中,怵然驚懼?在這里,“千峰”、“萬壑”都是虛寫,它們給讀者的是藝術體驗之真,而不是眼前景物之實。到過北固山的人,自然會懂得詩人的匠心所在。
末兩句所表現的,是一種豪士的胸襟,弄潮兒的氣概。為了欣賞那銀山般的浪濤壯觀,領略那拍天而來的江波氣勢,詩人索性打開窗扉,放長江入于室內,以澡溉心胸,洗汰五臟,滌除塵濁,發皇耳目。從審美效果看,它給人的是一種崇高、豪壯之美;從藝術表現看,它用的是以小見大、高度夸張的手法;從用詞看,“放入”二字,最有氣魄,它使通常的開窗賞景的行動轉化成了擁江抱河的壯舉,使整首詩的格調都變得警拔高邁了。“開窗”句意境似從宋之問《靈隱寺》詩“樓觀滄海日,門對浙江潮”二句來,但用字更活。南宋詩人周紫芝的《凌歊晚眺》有這么兩句:“倚杖獨看飛鳥去,開窗忽擁大江來。”后一句顯然襲用了曾公亮的詩句,但把“放入”改成“忽擁”,這樣就把有意的壯舉改成了偶然的、無意的撞見,兩字之差,整個精神氣韻也就差得遠了。
東坡《南堂》絕句之“掛起西窗浪接天”,似尚當弟畜。(陳衍《宋詩精華錄》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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