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庭珪《送胡邦衡之新州貶所二首》宋詩原文|譯文|注釋|賞析

囊封初上九重關，是日清都虎豹閑。^②

百辟動容觀奏牘，幾人回首愧朝班？^③

名高北斗星辰上，身墮南州瘴海間。

不待他年公議出，漢廷行召賈生還。^④

大廈元非一木支，欲將獨力拄傾危。

癡兒不了公家事，男子要為天下奇。^⑤

當日奸諛皆膽落，平生忠義只心知。^⑥

端能飽吃新州飯，在處江山足護持。^⑦

【注釋】 ①胡邦衡：胡銓，字邦衡。紹興八年(1138)，胡銓上書朝廷請斬秦檜等賣國賊，受到除名編管的處分，到紹興十二年(1142)又被貶往新州(今廣東新興)。②囊封：用囊裝著的秘密奏章。清都：古代神話中上帝的住所，傳說有九道門，由虎豹守護。此處借指朝廷。閑：關起。③百辟：百官。動容：臉色改變。④賈生：賈誼。賈誼曾被貶往長沙，后來被漢文帝召回。⑤癡兒：癡呆之人，此指秦檜等竊據高位的奸臣。晉夏侯濟云：“生子癡，了官事，官事未易了也。”(見《晉書·傅成傳》)黃庭堅《登快閣》則云;“癡兒了卻公家事。”此處僅用其字面而含義不同。⑥奸諛：奸邪阿諛之人。⑦“端能”句：此用黃庭堅《跋子瞻和陶詩》中“飽吃惠州飯”句意，意為能樂觀度日。護持：保護。

【譯文】 密封的奏章剛送進九重天門，那一日警衛森嚴把宮門緊關。百官讀了奏章都變色，多少人感到慚愧立于朝班?你的英名高懸在北斗星辰上，身體卻陷落到南海的瘴氣間。不須等待日后公論出來，朝廷就將把被貶的賈誼召還。

大廈本不是一根木材可支撐，你偏要憑一人之力救危傾。癡呆人占據高位不管國家事，男子漢要為天下建功立業。當時一幫奸邪嚇破了膽，平生滿腔忠義你我心里洞明。只要你心地坦蕩安詳度日，到處都有保護你的江山神靈！

【集評】 宋·楊萬里：“紹興八年故資政殿學士胡公以言事忤時相黜，又四年謫嶺表，盧溪先生以詩送其行，有‘癡兒不了公家事’之句。小人飛語告之，時相怒，除名，流夜郎。時先生年七十矣，于是先生詩名一日滿天下。”(《盧溪文集序》)

元·方回：“正人義士之不幸，乃國家之不幸，生靈之大不幸也。選此詩識中國之所以衰也。”(《瀛奎律髓匯評》卷四十三)

清·紀昀：“微傷蹇直，而其詞自壯。”(同上)

【總案】 這兩首詩是王庭珪的代表作。南宋岳珂《桯史》卷十二《王盧溪送胡忠簡》云：“胡忠簡銓既以乞斬秦檜掇新州之禍，直聲振天壤，一時士大夫畏罪箝舌，莫敢與立談。獨王盧溪廷珪詩而送之。”在當時秦檜權傾朝野、生殺由己的形勢下，不但胡銓上書需要極大的勇氣，就是王庭珪作詩送胡也是需要忠肝義膽的。所以這兩首詩充滿了忠憤悲壯的感情，像胡銓奏章一樣足以使國賊喪膽而使人民鼓氣。而詩人果然像胡銓一樣遭到了秦檜等人的迫害，也像胡銓一樣得到愛國軍民及士大夫的贊頌。凡是以生命投入的作品，就一定具有強大的生命力。這兩首詩(尤其是第一首)歷代常被選入各種選本，就說明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