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綺羅香 春雨》·史達(dá)祖

史達(dá)祖

做冷欺花，將煙困柳，竿里偷催春暮。盡日冥迷，愁里欲飛還住。驚粉重、蝶宿西園，喜泥潤、燕歸南浦。最妨它、佳約風(fēng)流，鈿車不到杜陵路。沉沉江上望極，還被春潮晚急，難尋官渡。隱約遙峰，和淚謝娘眉嫵。臨斷岸、新綠生時，是落紅、帶愁流處。記當(dāng)日、門掩梨花，剪燈深夜語。

史達(dá)祖這首詠春雨詞，向被推為詠物的上乘之作。它描寫春雨，層層烘托，把物象的精神曲折傳出;而且畫面優(yōu)美，色澤和諧，情趣比較高尚。

本來是暖和晴朗的天氣，但一場春雨卻制造了寒冷，在“欺花”、“困柳”中，暗暗把春天打發(fā)走了。這一韻，先攝住春雨之魂。跟著，“盡日冥迷”兩句，進(jìn)一步寫春雨的特有形態(tài)。上句說它的水點又密又小，把天地攪成一片迷糊;下句說它在天空中忽而縱橫飛舞，忽而停住不動。用一“愁”字點染色彩，增強氣氛。

“驚粉重、蝶宿西園，喜泥潤、燕歸南浦”——從蝶與燕的活動側(cè)面烘托春雨?！胺邸笔欠鄣嵘厦骈L的鱗片，因為雨點微細(xì)，所以能沾在蝶翅上，使得粉蝶覺得雙翅沉重，起飛無力。至于燕子，此時從南邊飛來，趁這春雨，泥土潤濕，銜泥營巢方便，連找食也不太費力，它們自然夠高興了。仕女們的游春的“佳約風(fēng)流”都妨礙了。因為滿地泥濘，她們的車子都已無法行走。句中的“鈿車”，是拿螺鈿(蚌類的殼制成的鑲嵌之物)裝飾的車子，通常是婦女乘坐的?！岸帕辍痹情L安南面的一個風(fēng)景區(qū)。詞中借用“杜陵”指代杭州的郊區(qū)，如同上文用汴京的“西園”指代杭州西湖的園林一樣。

上片從幾個側(cè)面描寫春雨，都不曾牽入自己。下片便轉(zhuǎn)到自己身上。這就把春雨和人的關(guān)系更拉近了一步。

“沉沉江上望極，還被春潮晚急，難尋官渡?！?“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边@是唐代詩人韋應(yīng)物的名句，作者借用得恰好?！肮俣伞笔枪俜皆O(shè)置的渡口; “難尋”既是難尋渡口，又是難尋渡口的船，一詞兩用。這一韻，先透出自己在春雨中難以歸家的情懷。

“隱約遙峰”，他因遠(yuǎn)山隱約，聯(lián)系到卓文君“眉如遠(yuǎn)山”的典故，從而想象女子的眉態(tài)。“和淚謝娘眉嫵”，謝娘是謝安的侄女、王凝之的妻子謝道韞，這里指代自己的妻子，說她正在家中懷念自己。

“臨斷岸、新綠生時，是落紅、帶愁流處。”在春雨中，新綠的生長和落紅的飄逝是如此明顯，很自然使人產(chǎn)生了時光難再，美好事物不可復(fù)回的感觸。

“門掩梨花”，句意脫胎于“雨打梨花深閉門” (李重元《憶王孫》);“剪燈深夜語”原出于“何當(dāng)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李商隱《夜雨寄北》)。是從眼前的春雨回想起從前在家中的一段情景。那時候，也是這樣的春雨，自己同家人在一起，剪著燈花，談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