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輪臺子》·柳永

柳永

一枕清宵好夢，可惜被，鄰雞喚覺。匆匆策馬登途，滿目淡煙衰草。前驅風觸鳴珂，過霜林、漸覺驚棲鳥。冒征塵遠況，自古凄涼長安道。行行又歷孤村，楚天闊、望中未曉。念勞生，惜芳年壯歲，離多歡少。嘆斷梗難停，暮云漸杳。但黯黯魂消，寸腸憑誰表?恁驅驅、何時是了?又爭似、卻返瑤京，重買千金笑!

柳永登進士第后，曾輾轉做了幾任小官。就在他任西京(洛陽)云臺令之時，曾到漢、唐帝國的舊都長安。這首《輪臺子》就作于他向長安進發的旅途中。這是一首雙調的慢詞。上片寫他清宵登程至拂曉前的旅途見聞;下片寫他對羈旅生涯的慨嘆。

詞人從鄰雞喚醒好夢寫起。一枕好夢，暗用唐人沈既濟《枕中記》黃粱美夢的故事。詞人身世飄零，故暗以盧生自喻，寄寓著現實生活勞頓困窘、只有夢中方可舒心如意的感慨。“冒征塵遠況，自古凄涼長安道”，這是對路上所見所聞發出帶有概括性的感慨。“冒”，不顧(惡劣環境); “況”，寒水。這兒所說的“凄涼”，既指自然環境，也指人的心境。

下片起句，承上片早行之苦而來，由“念”領起回憶，以“勞生”對自己的宦游生涯作了凄苦的概括;再用一“惜”字把他的大好年華在離愁中度過的悲哀心情和盤托出。“嘆斷梗難停，暮云漸杳。但黯黯魂消，寸腸憑誰表?恁驅驅、何時是了?”這兒的“斷梗”，比喻自己像折斷的桃枝一樣漂流不定，用《戰國策·齊策》土偶對桃梗所說的語意： “刻削子以為人，降雨下，淄水至，流子而去，則子漂漂者將何如耳!”結句“又爭似、卻返瑤京，重買千金笑”，“瑤京”，指京都汴梁(今開封)。詞人把宦游生涯看得還不如回到他所留戀的京都重過偎紅依翠的生活，反襯強烈，語意憤激，表達了一腔不可抑制的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