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來鵠2
剪腐帛而火焚者3,人聞之,必遞相驚曰4:“家之何處燒
衣耶?”委余食而在地者5,人見之,必遞相駭曰:“家之何處棄食耶?”燒衣易驚,棄食易駭,以其衣可貴而食可厚,不忍焚之棄之也。然不知家有無用之人,廄有無力之馬6。無用之人服其衣,與其焚也何遠? 無力之馬食其粟,與其棄也何異?以是焚之,以是棄之,未嘗少有驚駭者。公孫弘為漢相7,蓋布被,是驚家之焚衣也,而不能驚漢武之國恃奢服8;晏子為齊相9,豚肩不掩豆10,是駭家之棄食也,而不能駭景公之廄馬千駟11。
1本文見于《全唐文》。不至:意為未在根本。2來鵠(hu)(生卒年不詳):晚唐文人,一生未出仕。3腐帛:舊的絲織品。4遞:一個接一個。5委:棄。6廄(jiu):馬棚。7公孫弘:漢武帝時丞相,性節儉,蓋布被。8漢武:漢武帝。恃奢服:意為喜愛奢華的服裝。9晏子:名嬰,春秋時齊國丞相,注重節儉。10“豚肩”句:意為祭祀時用的豬腿還蓋不滿祭器。事見《禮記》。豆:盛祭祀品的器皿。11景公:春秋時齊國國君齊景公。《論語》說齊景公“有馬千駟”。四匹馬為一駟。
【析點】 崇尚節儉、鄙夷靡費是一種傳統的美德,所以人們見到剪燒絲綢、糧食棄地這暴殄天物的行為禁不住驚駭;聽到身為漢相的公孫弘蓋布被、身為齊相的晏嬰祭祖先“豚肩不掩豆”禁不住贊美。但是驚駭也罷,贊美也罷,人們注意到的往往只在瑣屑的表面的行為上,在它們背后更大的靡費正在進行,卻無人想及更不要說驚駭。來鵠認為這是“儉”而“不至”,未在根本。于是為此“說”,意在論證看根本不重表面、看實質不重眼前的道理,提醒人們不可只撿“芝麻”而丟了“西瓜”。其論頗有道理,其思想方法也是頗為辯證的。
論證問題以小喻大、以近喻遠、以顯喻隱是人們習用的譬喻手法。來鵠用此但又有其獨特處。他使用了并列式的遞進的譬喻;始終以焚帛、棄粟并提,先以被焚之帛與被棄之食喻無用之人與無力之馬所耗費的衣食;再以此推及公孫弘、晏嬰自身節儉而不能制止君主的浪費,同樣是驚焚衣、駭棄粟,見小而不見大。手法獨到,不落俗套,作出了一篇“翻案”文章,論理深入淺出,易于理解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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