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賀新郎》·辛棄疾
辛棄疾
綠樹聽鶗鴂,更那堪、鷓鴣聲住,杜鵑聲切?啼到春歸無尋處,苦恨芳菲都歇,算未抵、人間離別。馬上琵琶關(guān)塞黑,更長門、翠輦辭金闕。看燕燕,送歸妾。將軍百戰(zhàn)身名裂。向河梁、回頭萬里,故人長絕。易水蕭蕭西風(fēng)冷,滿座衣冠似雪,正壯士、悲歌未徹。啼鳥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誰共我,醉明月?
這是辛棄疾很著名的一首詞。王國維在《人間詞話》說: “稼軒《賀新郎·送茂嘉十二弟》章法絕妙,且語語有境界,此能品而幾于神者。然非有意為之,故后人不能學(xué)也。”
作者一開頭用三種鳥的啼叫為下文先作鋪墊。鳥兒們只知道痛惜百花凋零,卻不知人世間的離別是更加使人痛苦的。“算未抵、人間離別”,一句兜轉(zhuǎn)過來,下面便把人間的恨事,逐一羅列。
“馬上琵琶關(guān)塞黑”——漢代王昭君遠嫁匈奴,想象她離鄉(xiāng)背井,遠赴荒漠,在馬上彈琵琶時的心情,該是如何凄涼!
“看燕燕,送歸妾”——春秋時代,衛(wèi)莊公的妾戴媯養(yǎng)了一個兒子,名叫完;衛(wèi)莊公把完當(dāng)作自己的兒子。莊公死后,完繼立為君,卻被臣下州吁殺死。戴媯被迫回娘家去。莊姜親自給她送行,兩人臨別痛哭,至今流傳下一首《燕燕》詩。這是又一種痛苦的離別。
至此,上片完了,但作者的文意未完,筆勢并沒有為此停住。
“將軍百戰(zhàn)身名裂……”——漢將軍李陵苦戰(zhàn)兵敗,投降匈奴;后來留在北方的蘇武南還了,李陵為他餞行,在河橋分手的時候,對蘇武說: “異域之人,一別長絕。”這是陷身異域的朋友的生死訣別。
“易水蕭蕭西風(fēng)冷……”——戰(zhàn)國時,荊軻受燕太子丹的委托,入秦行刺秦王。在易水邊上,朋友們白衣冠送行,荊軻唱著壯別的歌: “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fù)還。”這是另一場“一去不還”的悲壯的離別。
作者一一敘述了五種不同人物、不同情況的離別,認(rèn)為都是人間最悲慘的。
不料歷史上這許多慘別,在一個極短時間內(nèi)全降臨到漢民族的頭上了!自從靖康年間女真族人南侵以來,歷史上的慘劇重新一幕幕又在重演。
假如啼鳥還真?zhèn)€懂得人間恨事的話,它們將不是啼出眼淚而是啼出鮮血來了!細看這兩句,我們就更加知道作者指的是當(dāng)前的現(xiàn)實,而不是追憶歷史。寫古,完全是為了說明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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