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古香慢 賦滄浪看桂》·吳文英

吳文英

怨娥墜柳，離佩搖葓，霜訊南圃。漫憶橋扉，倚竹袖寒日暮。還問月中游，夢飛過、金風翠羽。把殘云、剩水萬頃，暗熏冷麝凄苦。漸浩渺、凌山高處。秋澹無光，殘照誰主?露粟侵肌，夜約羽林輕誤。剪碎惜秋心，更腸斷、珠塵蘚路。怕重陽，又催近、滿城細雨。

這是吳文英寫的一首自度曲。滄浪，指韓世忠在蘇州的別墅滄浪亭。詞作于蘇州，是吳文英晚年的作品。

詞的上片寫看桂所引起的山河殘破之感。開頭三句，寫滄浪園寒秋的時令特征?！霸苟饓嬃?，意思是似娥眉一樣的柳葉從柳樹上墜落下來，這是寫滄浪園陸地上的寒秋景象?！半x佩搖葓”，指水中的植物也搖落，這是滄浪園水池中的寒秋景象。訊，音信。圃，園圃，這里指滄浪園?！八嵞掀浴保@句是寫白霜給滄浪園帶來寒秋降臨的信息?！奥洝倍?，寫詞人天寒日暮游園。這二句化用了杜甫《佳人》詩“佳人翠袖薄，日暮倚修竹”的意境?！斑€問”二句，追敘往年京城賞桂的印象?！霸轮杏巍?，暗用唐明皇游月宮的典故。傳說月宮中有桂，故這里以月中游暗指賞桂。翠羽，指翠鳥之羽。這里寫往年賞桂的事，如夢如幻?！鞍褮堅啤倍洌瑢懡袢湛垂鸬母惺??！皻堅剖Ｋ?，指殘山剩水，亦那殘破的山河。這二句寫詞人在園中被桂花香氣侵襲，本應心曠神怡，但想到園外山河殘破，不免感到凄涼苦楚。

詞的下片寫在滄浪園所產生的亡國之懼?！皾u浩渺”四句，寫在滄浪園登高望遠的感受。“秋澹”，這里指秋水、秋波。這四句寫詞人登上園中山的高處，瞭望廣闊的神州大地，但覺秋水無光、殘陽下沉，前景越來越暗淡。詞中的“殘照”，指的是南宋半壁江山也難保的危局?！奥端凇倍?，由園外轉向園內，描寫桂樹本身。上句是描寫桂樹的外形，寫桂之在樹，如人體遇寒，肌肉生粟。下句寫由桂樹外形產生的聯想。詞人由桂樹“露粟侵肌”的外形，聯想到露粟的趙飛燕，再聯想到她夜約羽林郎的輕誤。這里的“羽林”是含有影射意義的，可以理解為南宋初年秦檜密約金人之非計。這種理解似乎更切合滄浪園原主人韓世忠的身世。“剪碎”二句，詞人為國事傷痛。上句的“秋”，指園中包括桂花在內的秋景。下句則指園中生長苔蘚的路徑。碎心、腸斷，寫他在園中產生亡國之懼，內心極其悲痛。結尾二句，將詞的境界由滄浪園擴大到滿城。這二句化用北宋潘大臨詩“滿城細雨近重陽”的意境。重陽，緊扣桂樹開花的時節。“怕重陽”有雙重含義，一是怕重陽節帶來的秋風秋雨會催折桂花，二是怕滿城風雨使殘云殘照的局面也不能維持下去。這個結尾，充分表現了詞人對風雨飄搖的時局的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