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轉調滿庭芳》

風急霜濃，天低云淡，過來孤雁聲切。雁兒且住，略聽自家說。你是離群到此，我共那人才相別。松江岸。^①黃蘆影里，天更待飛雪。聲聲腸欲斷，和我也、淚珠點點成血。一江流水，流也嗚咽。告你高飛遠舉，前程事，永沒磨折。^②須知道、飄零聚散，終有見時節。

【注釋】 ①松江：又稱吳淞江，蘇州河。源接今江蘇吳江縣太湖。②磨折：磨難挫折。此處意為灰心氣餒。

【譯文】 寒風急，霜露濃，陰云不散天氣低沉惡劣。一只孤獨的雁兒飛過來，叫聲好悲切。雁兒雁兒你且停住，慢慢聽我對你說。你是離開雁群孤飛到此地，我則是和我的那位才分別。飛過松江岸邊，越過蘆葦叢里，老天爺還要降大雪。

聲聲呼喚無回音，肝腸痛斷裂。連我的眼淚也已流干，點點滴滴都是血。一江的流水啊，也為咱們哭泣嗚咽。希望你高飛遠走去爭取你的前途事業，遇著挫折磨難千萬莫心灰氣泄。要知道，人生悲歡離合總難免，飄泊分離，最終還是有相見的時節。

【集評】 現代·劉永濟：“此托雁以寫別情也。詞中忽記告雁之語，亦有古樂府之遺意，詞中頗少見。末尾以‘終有見時節’告雁，以見不肯作絕望之想，皆由情深恩重，作此圓滿之希望也。此字下半闋第二句中之‘也’字為襯字”(《唐五代兩宋詞簡析》)。

【總案】 此詞人與雁的對話，極自然親切。人與雁同是淪落天涯，相同的命運把原本隔絕的兩顆心聯結到一起，發生強烈的感情共鳴。對話中既表現出離群孤雁的飄泊感、孤獨感，也同時表現出抒情主人公(女性)的離愁別恨和她對愛人深厚真摯的愛戀。最動人的是她的愛戀包含著對愛人深深的理解和信任支持。她深知愛人是為“前程事”而“相別”，故強壓自我離別前后刻骨銘心的痛楚而鼓勵愛人“高飛遠舉”去追求自己的事業，并提醒他要經受得住磨難，安慰他此生還有見面重逢的時機。鐘愛、依戀、理解、安慰、鼓勵和希望等復雜豐富的情思都包融在最后幾句中。上片人向雁訴說，物我間離，下片亦人亦雁，物我同化。此首孤雁詞與南宋末張炎的《解連環·孤雁》異曲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