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詩詞研究《第十篇》

壯麗的樂章

輝煌的旋律

▲俞子正

在世界音樂史上，作為歌曲的詞作者，作品最多的莫過于毛澤東;而在浩翰如煙的歌曲作品中，像毛澤東詩詞那樣被反復進行譜曲的，古往今來，空前絕后。

毛澤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締造者，一位真正把中國從幾千年的封建社會中解救出來，引上一條康莊大道的偉人，同時他又是一位杰出的軍事家和充滿浪漫氣息的詩人。在他那些雄渾壯麗、氣吞河山的詩詞里，不僅展示了他偉大的胸懷和思想，也顯示出了他博古通今、無與倫比的文學才能。由他的詩詞激發而產生的眾多優秀音樂作品，是中國音樂藝術寶庫中很有價值的組成部分。

毛澤東詩詞歌曲的創作主要可分為兩個時期。早在全國解放初期，就有作曲家為毛澤東詩詞譜寫歌曲了，但是由于當時形勢和環境的原因，作品較少而且流傳不廣。數年之后，社會主義建設出現了轟轟烈烈的高潮，各行各業都呈現繁榮景象。音樂創作也開始出現了蓬勃可喜的生機，從50年代中期至60年代初產生了許多優秀的作品和一批優秀人材，在音樂創作方面出現了新中國誕生以來的第一次繁榮時期。當然，毛澤東詩詞歌曲的創作也比解放初期在數量上質量上都有很大程度的提高。但基本上仍局限在音樂界內部，社會影響仍然不大。60年代初，大型音樂舞蹈史詩《東方紅》在北京上演并拍成電影在全國公映，轟動一時。其中的許多歌曲成了全國人民所熟悉喜愛的名曲，包括彥克和呂遠創作的毛澤東詩詞歌曲《七律·長征》，晨耕創作的《西江月·井岡山》和沈亞威創作的《七律·人民解放軍占領南京》三首歌曲，都隨著《東方紅》的熱潮在中國人民的心中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在這一時期創作的毛澤東詩詞歌曲中，較有代表性的還有瞿希賢的《蝶戀花·答李淑一》、羅斌的《菩薩蠻·黃鶴樓》、趙開生以彈詞開篇旋律譜寫的《蝶戀花·答李淑一》等等。這一時期可以說是毛澤東詩詞歌曲的一個創造高潮時期。

文化大革命運動開始之后，由于政治的原因，中國樂壇出現了為毛澤東詩詞譜曲的熱潮。當然這僅僅是一個特別的音樂創作大熱潮中的一部分。這是一個混亂的狂熱年代，是使中國蒙受巨大災難的年代。極少數政治野心家、陰謀家利用中國人民對毛澤東的熱愛，使之變成盲目的崇拜，毛澤東被當作了神，毛澤東的著作被當作“圣經”，毛澤東的所有作品，包括詩歌都成為十億中國人必須天天學習的“最高指示”。對于音樂創作來說，經過種種痛苦的磨難，終于在毛澤東思想中最有藝術性的最能與音樂結合的毛澤東詩詞中尋找到了發展的道路，一個取之不盡的創作源泉。在這樣的前提之下，毛澤東詩詞歌曲的創作在文化大革命期間得到了空前的發展與提高。

當文化大革命運動突然掀起的時候，幾乎所有的藝術形式、作品、人物都被當作資產階級反動沒落的垃圾而徹底掃除;中華民族幾千年燦爛的文化傳統在紅衛兵的沖擊下灰飛煙滅，世界豐富的文明成就在“革命無罪，造反有理”的口號聲中頃刻間從960萬平方公里的東方大國消失殆盡。繼而產生了一些簡單的毫無藝術性的表現形式，取代了那些被掃除干凈的表演藝術形式。這些簡單的表現形式最初往往是詩朗誦，對口詞等口號式的語言表達方式和淺易的群眾歌曲，其中包括數量相當多的毛澤東語錄歌曲，還有一批武術性很強的舞蹈。這些形式緊緊圍繞著一個中心，即歌頌毛澤東，歌頌文化大革命和歌頌工農兵群眾。在音樂界，所有的傳統優秀作品同樣遭到禁演，當然更不容許外國的音樂作品出現在舞臺上(只有《國際歌》一曲除外)。貝多芬、德彪西相繼在《人民日報》被點名批判，而中國自己的音樂創作只僅僅局限在上述的群眾革命歌曲范圍之內。文化大革命剛開始的時候，這部分歌曲突然大量產生，尤其是毛澤東語錄歌曲很快在全國普及。當時較有名的語錄歌曲有：“領導我們事業的核心力量”，“革命無罪，造反有理”，“下定決心”，“我們共產黨人好比種子”，“世界是你們的”等等，270頁的《毛主席語錄》很短時間內被數不清的作曲者譜上了各種各樣的旋律，其中不乏名家之作。但總體來看，這些歌曲的質量比較粗糙，藝術性較差。事實上除了政治需要之外，毛澤東的這些語錄都是他思想中最有代表性的闡述，具有很強的政治性和哲理性，不可能用形象思維的表現方式來表達嚴密的邏輯思維理論而產生優美的音樂，作為歌詞來說，缺少最基本的藝術素質。所以在數量驚人的毛澤東語錄歌曲中，很少有幾首是值得研究或欣賞的。它僅僅是一場運動的時代產物而已。進入70年代，紅衛兵的大串聯在受到偉大導師八次接見后漸漸停止了，這些語錄歌曲也就漸漸冷寂了。

在毛澤東語錄歌曲大量產生的同時，毛澤東詩詞歌曲也在文革初期開始得到大幅度發展。但與后來的創作相比較，也顯得不太理想。當時較有名的詩詞歌曲有李劫夫作曲的《七律·送瘟神》、《七絕·為女民兵題照》和《卜算子·詠梅》等等。

另一類群眾性歌曲與毛澤東語錄歌曲同時涌現。在毛澤東語錄歌曲漸漸消失之后，成了當時中國樂壇的最主要產品。這類歌曲在表達情感方面比語錄歌曲似乎要寬得多。文化革命初期表現為《文化大革命就是好》一類，這是近乎蠻不講理的非歌唱性歌曲和一大批流于表面的歌唱工農兵的歌曲。幾年之后，隨著形勢的變化，出現了一批比較深入生活的，有一定藝術性的歌曲，質量上明顯提高，數量上也大大增加。如《毛主席走遍祖國大地》、《毛主席是我們心中的紅太陽》，電影《創業》主題歌《石油工人心向黨》，《頌歌獻給毛主席》、《拖拉機開進苗山寨》、《我為祖國守大橋》等，都是比較有代表性的作品。遺憾的是這些作品往往由于歌詞政治性較強而顯得藝術生命較短。文化大革命運動根本不允許人們對愛情的贊美，不允許抒情的作品產生，但人們心中的情感是不滅的，作曲家們對音樂的美好感情是永存的。于是他們在可能的范圍內，用他們最出色的靈感和技巧，抒發著他們的才能和情感。這種情感的抒發，在越來越多的歌曲中越來越明顯地感受到，當我們聽到雄偉壯麗的《北京頌歌》，聽到悠揚清新的《頌歌一曲唱韶山》，聽到委婉動人的《太陽最紅，毛主席最親》的旋律時，這些音樂中流露出來的情感是何等的感人肺腑啊!十五年后的今天，盡管我們可以在音樂的世界里充分自由地翱翔，各種形式、各種題材的歌曲應有盡有的時候，又能有幾首好歌曲能與之相比呢?又能有幾首好歌能如此深刻地久久留在人們心中呢?

作曲家們的情感和才能在這些歌曲中得到一定程度表達的同時，他們對藝術的追求不可能停止在一個仍然有限的范圍內，必定不斷地向更高層次追求他們的藝術境界。而毛澤東的詩詞正是他們所希望的文學與音樂完美結合的理想藝術作品。毛澤東詩詞具有高度的文學性，又有政治上的萬無一失保證。自古以來，詩與歌又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系，有詩即能歌，有歌必有詩，中華民族的歷史文化中幾千年來一直保持著這個古老的傳統。因此，毛澤東詩詞歌曲在文革初期開始隨著語錄歌和群眾歌曲漸漸發展，到文革中期和后期出現了較高水平的提高，似乎是必然的發展規律。

翻開毛澤東詩詞，每一首都為音樂家們提供了一個意境高遠，思想、情感無不令人嘆服的藝術世界。毛澤東詩詞那些絕唱妙句，體現了思想性與藝術性的高度統一。通過這些詩句，抒發著偉人的情操。音樂家們盡可以充分從深度上進行抒發，正如貝多芬第五、第九交響樂那樣，展開的不僅僅是音樂，更多的是內心思想的表達。音樂是一門抽象的聽覺藝術，通過各種樂音的組合變化使人們產生與情緒相符合的音響效果，達到溝通心靈，理解表達內容的目的。我們可以從最簡單原始的音樂中體驗到這種效果，中國自古以來就有“詩言志、歌詠言”和“伯牙鼓琴、志在高山”之說。毛澤東詩詞中豐富的情感表達為音樂家們提供了無限寬廣的創作天地。除此之外，毛澤東詩詞中更有許許多多對大自然的描寫。山河壯麗，氣象萬千，盡管大自然是相對不變的，然而在一代巨人的筆下，卻帶著一般詩人無法比擬的豪邁氣概，這些也不正是音樂最能體現出藝術美的方面嗎?請聽：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意境多么宏偉壯麗，從中不就可以聽到管弦樂隊波瀾壯闊的美麗篇章嗎?

“茫茫九派流中國，沉沉一線穿南北。”沉著雄渾，立刻使人體會到那寬廣而有力的震憾人心的旋律氣息。

“霜晨月，馬蹄聲碎，喇叭聲咽。”蒼涼而悲壯。“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則顯得艷麗燦爛，足以讓音樂家寫出一篇篇豐富多彩的樂章。

“天高云淡，望斷南飛雁”和“蒼山如海，殘陽如血”，又是多么能勾起思緒萬千、浮想連翩的裊裊之音呢。

同樣，我們還可以從“問訊吳剛何所有，吳剛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廣袖，萬里長空且為忠魂舞……”中清晰地感受到帶著濃厚民族風格的音調和浪漫的氣息。而“鐘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虎踞龍盤今勝昔，天翻地覆慨而慷。”則可以聽到管弦樂隊、合唱隊氣勢磅礴、勢不可當的巨大音流……

千百年來，炎黃子孫們總是在千古名句中抒發著他們的情懷，無論是“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的豪放，還是“楊柳岸，曉風殘月”的纏綿，都與音樂緊緊地連在一起。在詩詞中有著無窮無盡的樂思，甚至感動了許許多多不同民族的外國人，馬勒取唐詩數首，揮筆譜下了千古不朽的“大地之歌”。所以，毛澤東詩詞必然被中國的音樂家們所喜愛，特別是由于文化大革命這樣一個特定的歷史時期。

毛澤東詩詞歌曲的創作在文化革命期間由初期的質量總體較差，發展到后來大量產生并不斷提高，也是中國樂壇上音樂家們不斷創新的過程。毛澤東詩詞幾乎每一首都被譜上了幾種甚至幾十種音樂旋律，我們常常聽到的只是千百首歌曲中最出色、最廣為流傳的幾十首，真可謂是百里挑一，千錘百煉之作。當文化大革命接近尾聲，由中央樂團田豐創作的《五首毛主席詩詞大合唱》已達到了一個相當難得的藝術高峰。

但是，毛澤東詩詞中也有幾首政治性太強、語言不適合音樂創作的作品。譬如《念奴嬌·鳥兒問答》。盡管開始幾句相當氣派：“鯤鵬展翅，九萬里，翻動扶搖羊角”，然而像“嚇倒蓬間雀”，就很難用音樂表達這種藐視對手的政治諷刺意味，至于“訂了三家條約”，“土豆燒熟了，再加牛肉”就更無法用音樂描寫了。在西洋歌劇里，作為劇情中的對話，也許情有可原。但是作為獨立的詞句，就使得音樂家們為難了。記得這首詞剛發表不久，中央樂團集體創作了大合唱：中間一段用女聲唱出了滑稽可笑的旋律，然后合唱隊全體大吼一聲“不須放屁”，令人啼笑皆非。古往今來，恐怕是絕無僅有的了。

毛澤東詩詞歌曲是我國音樂寶庫中的一大財富，體現了中國音樂家對毛澤東的熱愛和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情感與才能的發揮，許多優秀的作品必將與毛澤東偉大的思想和詩詞一樣世代相傳。

在為毛澤東詩詞譜寫的歌曲中，有許多膾炙人口的名作，我們將在這里作一些介紹。當然，優秀的作品遠遠不止這些。由于篇幅有限，只能將幾首最有代表性的介紹于下，供愛好者在欣賞時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