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詩歌·丘逢甲·歲暮雜感(十首選一)》鑒賞

丘逢甲

一曲昇平淚萬行，風塵戎馬厄潛郎。

民愁竟造黃天說，歲熟如逢赤地荒。

七貴八侯金穴富，白山黑水鐵車忙。

老生苦記文忠語，多恐中原見鷲章。

此詩寫于光緒二十三年(1897)冬。它是一個擁有十首的組詩，這里選讀其六。

光緒二十年(1894)，中日“甲午之戰”失敗，日本迫使清廷訂立了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之后，光緒二十二年(1896)，沙俄則以“共同對日”的騙局，誘使清廷派李鴻章赴俄簽訂了《莫斯科共同防日同盟條約》，允許俄國在我國東北黑龍江、吉林兩省鋪筑鐵路至海參威(即中東鐵路)。近幾年來，世界列強頻頻入侵中華，激起了詩人丘逢甲的無比義憤，并對清王朝對內粉飾升平，對外屈膝投降十分不滿。故在詩中對此給予無情批判，并指出：中國當前最危險的敵人，正是裝成偽善面孔的沙俄，表現了詩人的卓爾遠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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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詩務須詮釋的疑難字詞不少，先作集中解釋：

一曲昇平——指清廷每逢年節，不顧外侮頻頻，仍然由“昇平署”組織演戲大慶昇平。昇平署，是清代宮內專管演戲的官署。

厄潛郎——厄，苦難或困窮;潛郎，意指沉埋下寮的郎官。語出張衡《思玄賦》：“尉龐眉而郎潛兮，逮三葉而遘武。”李善注引《漢武故事》云：西漢顏駟，在文、景、武三帝時一直為郎官，得不到升遷重用，一生失意。這里，詩借此典，說明自己在臺灣舉行抗日起義，得不到朝廷的支持，始終于風塵戎馬中奔波，愿望不能實現。

黃天說——事出東漢末年黃巾起義之時。當時起義軍首領張角，自稱“黃天”，自認為土德代漢，有天下之意。并事先傳播了四句讖語：“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以此動員人民起義。詩人引此典是說，人民會因生活貧困鋌而走險，舉義造反。

七貴五侯——“七貴”，西漢七個皇帝的后妃家族呂、霍、上官、丁、趙、傅、王都是當時的最為顯貴與富豪。“五侯”，東漢順帝皇后梁家，一門五人，皆封了侯(詳見《后漢書·陳蕃傳》)。

金穴——喻極富之家為“金穴”。東漢光武帝郭皇后之弟郭況家多有金帛，當時人稱郭家為“金穴”。

白山黑水——前者指吉林的長白山;后者指黑龍江。在“中俄密約”中，明文規定，沙俄得到清政府的許諾，可在吉、黑兩省修筑鐵路等等。詩人在詩中綴以“鐵車忙”之語，似乎還含指當時沙俄的鐵甲兵車。

文忠語——即指林則徐之語。《清史稿·林則徐傳》：“海疆事起，時以英吉利最強為憂，則徐強曰：“為中國患者，其俄羅斯乎!”林則徐死后，其謚號為“文忠”。

鷲章——指沙皇俄國。沙俄國徽上有雕鳥的圖案，固有此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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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語譯全詩——

百姓苦淚縱橫，

朝廷照例鼓樂齊鳴慶昇平;

抗日風塵仆仆，

始終未得到政府支撐。



人民貧困至極，

怎能壓抑怒民造反聯盟;

農民年成雖好，

人禍橫流惹得載道怨聲。



古有七貴五侯，

今也不乏豪門、財閥、巨亨;

東北神圣國土，

卻容殖民者鐵車橫行。



我們牢記先賢語，

別忘北方沙俄巨患生;

大眾當時刻警惕，

絕不允許禿鷲闖入華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