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萊·鷓鴣天》原文賞析
喜友人過訪村齋
僻處門無剝啄聲,故人何幸款柴荊? 因山架屋苔常滿,倒樹成橋葉尚生。
新筍迸,午風平,飛花誤入煮茶鐺。翛然相對清如水,坐聽林間春鳥鳴。
這是喬萊晚年退居林下后的一首佳作,借友人過訪而極寫居處的清幽和心境的恬淡。
詞是在一派溫馨和緩的氣氛中展開的。你看,青山綠水間,掩映著一所小小的院落;友人偶一來訪,主人設茶相待; 和風習習,飛花揚揚,二人對坐,但覺萬籟俱寂,惟聞春鳥鳴叫,這該是何等的幽雅! 又該是何等的閑逸! 然而,所有這一切都與首句的“僻處”緊相關聯。正是由于所居之處的偏僻,才會使得“門無剝啄聲”。“剝啄”指敲門聲,高適《重陽詩》所謂“豈有白衣來剝啄,一從烏帽自欹斜”,當為此詞所本。這里,充滿雜亂的“剝啄”之聲暗示了俗世間人際往來的煩擾,而“無”此聲則突現了山林間獨處的寂靜。既然環境如此寂靜,那么即便偶然有人前來,也是受歡迎的,何況來者竟是一位“故人”,自然給這寂靜的環境增添了一種溫馨、親切之感。對獨處的主人公來說,這當是求之不得的快事。“款”是叩、敲的意思,“柴荊”猶柴門,指用樹枝荊條編扎的簡陋院門。“故人何幸款柴荊”,既交待了事件,又隱然透露出作者因老友到來而驚訝欣喜的心情,令人讀后,殊覺快慰。下面兩句轉寫周圍環境的優美: 房屋是借得景來,因山勢而搭建; 溪橋是就近取材,放倒樹而構成。不僅如此,這因山搭建的房屋上下四周都長滿了青苔,那由樹構成的小橋側畔仍舊綠葉橫生。“苔常滿”暗示出屋與山已連為一體,遠遠看來,是山是屋難以分辨,也道出住屋的簡陋。“葉尚生”,表明樹木雖被放倒架橋,但尚有生意,因而呈現出一片枝葉叢生的盎然生機。這里,作者明寫環境的優美,暗寫心境的愉悅,既是向友人作介紹,又是不無得意的自炫,若細加體味,是不難領略其良苦用心的。
過片由遠而近,由外而內,將描寫范圍縮小到庭院之中。“新筍迸”,寫竹筍從地下迸出,一“迸”字形象生動。“午風平”,寫中午時分風和日麗的氣候特征,一“平”字,與全詞畫面貼合,顯得和諧。“飛花誤入煮茶鐺”,寫落花輕舞、紛繁多彩的自然景象。從表現手法上看,“筍迸”寫的是人的視覺感受,“風平”寫人的觸覺感受,而“花入”則是人的視覺感受,從聽覺到觸覺再到視覺,一切的一切都顯得那樣的和緩、安謐、奇麗、美妙;而作者又不失時機地在花入茶鐺(溫茶的器具)句中嵌入一個“誤”字,不僅生動形象地表現了在平和的午風中,落花自由自在、漫然飛舞的奇妙景觀,而且還極為含蓄的傳達出了一種靜觀自然化機的高情雅致,從而使得物我同一,情景交融。陶淵明《飲酒》詩所謂“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大概指的正是這種情況。“翛然相對清如水,坐聽林間春鳥鳴。”“翛然”,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樣子; “清如水”,指心境脫盡塵俗,如水一般清靜。是呵,景如此之美,情如此之純,兩位友人相對而坐,還有什么多余的話好說呢?在那林間春鳥的聲聲 叫中,他們似已得到了心理的凈化和情趣的提升。
此詞寫景敘事,純用尋常語言和白描手法,而又不乏工整的對仗,于工整中復見流利。其意境之清新、明朗,格調之輕松、灑脫,在在給人一種美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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