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壎·西湖明月引》原文賞析
用白云翁韻送客游行都
江村煙雨暗蕭蕭。漲寒潮,送輕橈。目斷京塵,何日聽鸞簫。金雀觚棱千里外,指天際,碧云深,魂欲飄。
薰爐炷,愁煙盡銷。酒孤斟,誰與招。滿懷情思,任吟箋賦筆難描。惆悵山風,吹夢老秋宵。綠漾湖心波影闊,終待到,借垂楊,月半橋。
此詞為惜別念遠之作,寫剛剛送別友人之后的濃濃情思。
起句數字渲染了別離時的場景氣氛: 江村昏暗,煙雨瀟瀟,風景凄然,正是惱人天氣。據下片“吹夢老秋宵”句,送別當在秋季。詞作一起,渲染出觸動離情別緒的氣氛,籠罩全篇。“漲寒潮,送輕橈”,寫友人離去。橈(ráo)船槳,這里借代船。寒潮,并非實指,是眼前的離別令人生寒,使詞人心潮起伏: 小船越行越遠,思緒越牽越長,別情隨之加重,“寒”意也越來越濃,正所謂“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 (歐陽修《 踏莎行》)。著一“寒”字,濃縮了千言萬語,生動地道出了此時的凄涼心境。友人由水路而陸路,詞人的視線由近而遠,其離恨也隨之俱并,“何日聽鸞簫”,是詞人發自內心的慨嘆,流露出相見難期的凄楚。“金雀”句,是友人走出視野后,詞人的內心寫照。觚 (gū) 棱,亦作“柧棱”,宮闕上轉角處的瓦脊。遠處隱約可見銅雀棲于觚棱之上,天高云深,友人何處?對景懷思,怎不令人銷魂? “魂欲飄”,正是詞人真情篤摯處。用一“飄”字,寫此時心無所依,. 足見用筆精妙。至此,我們不妨再想象一下: 一個文人高士,秋雨之中,駐足江邊,目送摯友離去,因“孤帆遠影碧空盡”而枉自發呆,那該是怎樣的摧斷人腸! 這是上片的內容,寫惜別,為下片寫歸思作準備。
過片極為自然。“薰爐炷”,表明已回家中。說“愁煙盡銷”,實是愁煙難銷。香燃盡,煙也銷盡,表明獨坐已久,離愁別恨怎會隨香煙飄散?可見思念之苦。于是,只好借酒澆愁,可“酒孤斟,誰與招”? “誰與招”一句,看似尋常,卻是入情之筆: 以前能與友人舉杯相邀,此時卻是孤影無伴。寥寥數字,卻是怨情滿紙。“滿懷情思,任吟箋賦筆難描。”這里,詞人淡語寫濃情,尤其用“難描”一詞點染。“吟箋賦筆”語出周邦彥《端龍吟》詞,意本指吟詩賦詞之紙筆。詞人苦懷難遣,思慮至極,依依入夢,只見蘇堤春曉,綠陰搖曳,春波浩瀚,圓月當空,好一個友人相聚的所在! 這與起句所用色彩形成鮮明的對照,但這景致終究迷離恍惚,一旦夢斷,豈不更加令人“惆悵”?這種托夢境寄哀怨,用輕松的筆調與沉重的心情對襯的手法,正是詞人高妙之處。再有一點就是,心靈里的感情波動,往往是游離不定難以捕捉的,而詞人能巧妙地用湖光波影,輕風垂柳,圓月小橋等可以耳聞目見的形象入詞,釀造意境,化景物為情思,借以準確展現期盼重逢而不得的微妙心理,語盡而意未盡,意盡而情不竭,給人留下了回味的余地。
總之,全詞內容深沉,情調凄愴而章法嚴整。時間跨度不大,從秋日寫到秋夜,以情感貫穿始終。先寫送別情景,由近寫到遠,別情牽引,滿目生愁; 再寫別后思念,由實寫到虛,惜別念遠,悠思難盡。用別時所見寫離情之慘苦,借虛擬的景物透露別后的思念之深,以景寫情,寓情于景,也不失為該詞的一大特色。語言淳樸自然,詞筆婉轉生情,可以窺見劉壎詞作的功力,如用“意到語工,不期高遠而自高遠” (陳郁《藏一話腴》)這句話來評價該詞,也是很恰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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