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永遇樂 東皋寓居》

松菊堂深，芰荷池小，長夏清暑。^①燕引雛還，鳩呼婦往，人靜郊原趣。^②麥天已過，薄衣輕扇，試起繞園徐步。^③聽衡宇、欣欣童稚，共說夜來初雨。^④ 蒼營徑里，紫葳枝上，數點幽花垂露。^⑤東里催鋤，西鄰助餉，相戒清晨去。^⑥斜川歸興，翛然滿目，回首帝鄉何處。^⑦只愁恐、輕鞭犯夜，灞陵舊路。^⑧

【注釋】 ①松菊堂：作者閑居故里時，修葺歸去來園，園內堂、軒、亭，庵皆用陶潛《歸去來兮辭》中的詞語命名。陶文中有“三徑就荒，松菊猶存”句。芰荷：荷花。②郊原：郊野平原。③園：指“歸去來園”。徐步：慢走。④衡宇：橫木為門的房屋，極言其簡陋。欣欣：喜樂貌。⑤蒼菅(jian堅)：青青的菅草。管，一種葉細長、根堅韌的草。紫葳(wei威)：即“凌霄”。一種夏秋開花、落葉木質藤本的花，花冠鐘狀，橙紅色，可供觀賞。⑥東里：東邊的鄰里。助餉：給田里勞作的人送飯。相戒：相約。⑦斜川歸興：陶淵明有《游斜川》詩并序，中述歸興之意。補之晚年追慕淵明，此蓋藉淵明詩意自達胸懷。斜川，地名，在今江西星子縣境內。翛(xiao消)然：自然超脫貌。帝鄉：京師。⑧“只愁恐”二句：用李廣事。《史記·李將軍列傳》：李廣“嘗夜從一騎出，從人田間飲。至霸陵亭，霸陵慰醉，呵止廣。廣騎曰：‘故李將軍。’尉曰：‘今將軍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止廣宿亭下”。犯夜：違犯宵禁。灞陵：漢代縣名，治所在今陜西省西安市東北。灞，同“霸”。這里以李廣犯夜寓指自己為官動輒得咎。

【譯文】 深深的松菊堂，小小的荷花池，是我消夏避暑的絕佳地。燕子領著幼雛歸來，斑鳩呼喚著雌伴飛去，人們歇息，田野靜謐，多么富有情趣!收麥季節剛過，穿著薄衣，搖著輕扇，嘗試著環繞園林慢慢散步。簡陋的房屋內，歡樂的幼童們共同談論著昨夜剛剛下過的第一場喜雨。青青的菅草路旁，凌霄枝頭上，裝綴著幾點垂露的花朵。東邊的鄉里催著去田間鋤地，西邊的鄰居忙著去田間為勞作的家人送飯，一起相約踏著晨露去，滿眼都是悠然自得的歸園田居的情致。回望京師在何處?只憂懼有朝一日入朝為官，再觸犯朝廷的禁令。

【總案】 這首詞寫閑居故鄉東皋時的生活樂趣。幾十年的宦海浮沉，使晁補之極為向往悠然恬靜的田園生活，當他回到田園時，便感到脫盡束縛，身心暢快。田園的各種各樣的景物、人事，諸如松菊、芰荷、燕子、斑鳩、童稚說雨、鄉鄰農作，他都感到新鮮、親切，就連草徑里的“數點幽花垂露”，人們的“薄衣輕扇”，“繞園徐步”，也感到那么有意趣，詩人似乎已經陶醉在這田園風光中了。對田園越喜愛，越懼怕仕途的險惡，所以，當他“回首帝鄉”時，就禁不住發出只恐“輕鞭犯夜”的嘆息了。遭受貶謫的陰影時時伴隨著他，他的心是不能也無法真正悠悠然的。全詞通過描寫田園景物抒發感情，筆法細膩，語言平易自然，頗有田園風味，受陶淵明的影響是不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