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棫·定風波》原文賞析

為有書來與我期，便從蘭杜惹相思。昨夜蝶衣剛入夢，珍重，東風要到送春時。

三月正當三十日，占得，春光畢竟共春歸。只有成陰并結子，都是，而今但愿著花遲。

這是一首以傷春為題材的愛情詞。全詞圍繞情人的書信而展開遐想，寫得情意綿綿，纏綿悱惻。

詞的起首兩句便交待傷春的原因： “為有書來與我期，便從蘭杜惹相思?！鼻槿藖硇畔嗉s，惹得我產生不盡的相思之情。蘭杜，均為香草名，杜，即杜若。《楚辭》： “源有芷兮澧有蘭?！?“山中人兮芳杜若。”《楚辭》中常用美人芳草以喻君子，但這里似乎并無如此深意，僅是由蘭杜而惹起對遠方情人的相思之情。這里暗用了《古詩十九首》中： “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采之欲遺誰?所思在遠道”詩意?！白蛞埂本渚o承上二句句意，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蝶衣入夢”，用莊周夢為蝴蝶的典故。據(jù)《莊子·逍遙游》： “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弊蛞骨槿擞秩绮实嫒蝗雺?。“珍重”是指兩人的情誼。“東風要到送春時”意為“春風要待送春時”，“東風”即春風，“到”，等到。這送春之時也許正是情人書信中約會的日期。

詞的下片進一步寫傷春惜春之情?！叭抡斎铡保杭救齻€月，而三月的三十日是春季最后一天，第二天就是四月，就進入夏天了。詞人說： “占得，春光畢竟共春歸?！?《白雨齋詞話》引這首詞時“春光”作“春芳”，其它各種版本均作“春光”，當以“春光”為是。時當春暮，春光和春天就要一同歸去了?！爸挥谐申巵K結子”一句，用了杜牧的一個典故。據(jù)《麗情集》記載：杜牧早年游湖州，遇一位十來歲少女，約定十年后當湖州郡守時來娶。杜牧十四年后才守湖州，此女嫁已三年，並生三子。杜牧賦詩自傷曰：“自是尋春去較遲，不須惆悵怨芳時。狂風落盡深紅色，綠葉成陰子滿枝。”后人常以成陰結子喻女子結婚生子。這里暗含詞人的某種憂慮和擔心。與其情人落入他人之手而“成陰結子”，不如干脆遲些開花，“而今但愿著花遲”即是此意。辛棄疾《摸魚兒》詞中即有“惜春常怕花開早”，同一意蘊。

這首詞是一首愛情詞無疑，所思者是一如香花蘭草一般的美人。時值春天，又收到情人的信相約，自然不免浮想聯(lián)翩。這情人似乎在可望而不可及之中，作者很耽心會失去她。莊棫身世不詳，聯(lián)系他的書生家世，可作這樣的推測。他的祖輩是做鹽商的，自然較富裕，但到他這輩時，已家道中落，他只能校書淮南和江寧，不到五十歲就去世。他一生並未入仕，僅是一個窮愁潦倒的書生，門第低微，很容易導致愛情上受挫，《中白詞》中的愛情之作多感傷情調，這不無一定原因。我國古代的愛情詩詞，大都不是美滿幸?；橐龅挠涗洠瑓s是追求美滿婚姻而不能實現(xiàn)的悲傷詠嘆。寫愛情詩較多的作家，往往是婚姻最不幸福的失戀者或單相思者。

關于這首詞，陳廷焯《白雨齋詞話》有一段評論： “蒿庵詞有看似平常，而寄興深遠，耐人十日思者，如《定風波》云云，暗合情事，非細味不見。”據(jù)陳氏自稱，莊棫是其姨表叔，對莊的身世經歷，陳是應當清楚的，惜乎《詞話》中並未言明，后人就不得而知了。這首詞含蓄蘊藉，回環(huán)宛轉是其最大特色。欲言又止，看來詞人確有不可不言，而又不可明言之情事，卻看不出有明顯的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