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則徐·金縷曲》原文賞析
和嶰筠韻
絕塞春猶媚。看芳郊、清漪漾碧,新蕪鋪翠。一騎穿塵鞭影瘦,夾道綠楊煙膩。聽陌上、黃鸝聲碎。杏雨梨云紛滿樹,更蘋婆、新染朝霞醉。聯袂去,漫游戲。
謫居權作探花使。忍輕拋韶光九十,番風廿四。寒玉未銷冰嶺雪,毳幕遍聞香氣。算修了、邊城春禊。怨綠愁紅成底事,任花開花落皆天意。休問訊,春歸未。
林則徐在廣州虎門海灘當眾銷毀從英美商船收繳來的鴉片二百三十七萬斤后,積極籌備海防,多次打退英軍挑釁。次年一月任兩廣總督。這時,英國在美、法兩國支持下發動侵華戰爭,因廣州防守嚴密,便轉攻廈門,又被閩浙總督鄧廷楨擊退。再轉攻防務松弛的浙江,占據定海,并北犯大沽,要挾清朝談判。道光帝遂派琦善到廣州議和,將林則徐、鄧廷楨革職,不久又同被充軍到新疆伊犁。這首詞就作于伊犁,是和鄧廷楨《金縷曲》韻的。
詞的上片寫邊城美麗的春景。
詞的第一句就點明作者身處極遠邊塞。但是,這個極遠邊塞的春天仍然是很美麗、媚人的。下面接著就分三層來描繪邊城春天的美,首先以“看芳郊”三字領起下文: 清清的流水漾著細細的波紋,大地鋪蓋上了新長的綠草,夾道的綠楊飄著縷縷薄霧,一騎遠去,鞭影越來越看不清了。再以“聽陌上”繼之。在陌上聽到什么呢?是呼嘯的風聲?還是低沉的駝鈴聲?都不是。而是婉轉、斷續的黃鸝鳴聲。繼而又轉寫園中: 杏花如雨,梨花如云,紅紅的蘋果像朝霞鮮艷。以上具體寫出了邊城的美麗春光,同時也寫出了伊犁邊城的特點。面對這樣的美麗春光,作者提出我們一道去隨意游玩吧。以此作結,極為自然。
詞的下片寫春游及感慨。
和上片一樣,下片第一句就點明自己和鄧廷楨都是被貶謫充軍絕塞的人,春游是姑且充作探花的使者去看花的。(探花使,《秦中記》云: “進士杏園初會謂之探花宴,以少俊二人為探花使遍游名園。”)被貶謫充軍絕塞的人為什么還有興致去看花呢?原因是不忍輕輕拋棄了春天和春天的花。“番風廿四”,指二十四番花信風。據焦竑《焦氏筆乘》卷三云: 自小寒起至谷雨止共八氣,一百二十日,每五日為一候,計二十四候,每候應一種花信。這里指春天的百花。雖然這時山頂像寒玉一樣的冰雪仍未消溶,可是氈帳已經遍聞百花的香氣了。下面再補寫一筆,說這次春游就算是我們在邊塞過上巳節吧。(春禊,我國古代以陰歷三月三日為上巳節。這一日,人們到郊外水邊嬉游,以消除不祥,叫做“修禊”,也叫做“春禊”。)以上緊扣住春游和花來寫,和上片緊密相連,是上片的續寫。“算”字包含了勉強的成份,表達了作者不得而已的感情。以下兩句轉寫感慨。因為鄧廷楨《金縷曲》下片末尾說: “雁柱華年真一夢,問啼鵑可解離人意?春漸老,勸歸未?”林則徐覺得用不著悲愁嘆惜,愁紅怨綠沒有用,花開花落都是天意,更用不著問春歸沒有。這里實際是作者對現實的分析和憤慨,同時也是針對鄧廷楨的詞意而說的。郭則云《清詞玉屑》評林則徐、鄧廷楨這兩首詞結尾四句說,兩人“襟抱固稍不同”,細細玩味,確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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