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弘范十首·臨江仙》原文賞析
千古武陵溪上路,桃源流水潺潺。可憐仙侶剩濃歡。黃鸝驚夢破,青鳥喚春還。
回首舊游渾不見,蒼煙一片荒山。玉人何處倚欄干?紫簫明月底,翠袖暮云寒。
這首詞和張弘范的軍旅抒懷詞,顯然有不同的風格。但卻為詞論家所激賞。《歷代詞話》引《古今詞話》云:“張弘范圍襄陽日……其《臨江仙》有云: ‘紫簫明月底,翠袖暮云寒’,風調不減晏小山,可知元之武臣,亦有能詞者。”這是把張弘范的詞句和晏幾道相比,評價是很高的,也系贊賞他的詞多比興,意有所指,情亦濃郁,而風格則明麗婉約。這首詞就地點而言,武陵、桃源均為具有浪漫情調的處所。張弘范是發揮想象的抒情呢?抑或經過其地觸景生情呢?我們很難斷定。但就元軍破襄陽之后,“丞相伯顏伐宋,弘范率左部諸軍循漢江東略郢西南。” (《元史》卷156,本傳)或有可能經武陵、桃源等地而發此奇想并懷念昔日之聽歌艷事。我們雖還不能確指此詞的時間、地點,但可聊備一說,以作為這首詞的背景探索。
詞一起兩句“千古武陵溪上路,桃源流水潺潺。”當系化用陶淵明《桃花源記》的文句而濃縮為精煉的詞句的。寫景是多么綺麗而有風光。“千古”尤說明古已如此,實有今日依舊之意。桃源避秦,是多么平安美麗、風俗淳和的理想境地,令人向往。然而方今如何? “可憐仙侶剩濃歡”,轉得一落千丈。“仙侶” 何往,只剩余歡,怎能不可憐呢? “可憐”放在句首,尤為情急辭急,不暇琢磨,干脆利落,實為沉痛之至。詞意到此,可謂急剎車,不必再伸延了。“黃鸝驚夢破,青鳥喚春還。”似乎想入非非,但又合情合理。前句似是“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 (金昌緒《春怨》) 整個詩意的壓縮。后句系用青鳥傳信的典故,表明有信使的往來。青春可還,韻事重演。實際上,兩句都是想象之詞,又都是別離情事。這樣,聯系本闋前兩句的寫景,中間一句的抒情,再加以末二句的豐富想象,使得這一全詞,意極飽滿,以少許勝多許。下闋則以感慨發端,“回首舊游渾不見”,無限感慨。而看到的是“蒼煙一片荒山”。似乎以此作答,也以景顯情,情更凄切,但又具體,益顯得如此荒涼孤寂。到此又無以復加了。一轉落到所思念的人了,“玉人何處倚欄干”,問到點子上了,也是本詞的點睛之筆。那美麗的、溫柔的人在何處呢?“倚欄干”又干什么呢?相思之深,抒情之烈,像是為對方設想,又是自己的想象。詞意到此,是淋漓盡致了。結語則既鋪敘而又含蓄,綺麗而又哀婉,具體而又空靈。“紫簫明月底,翠袖暮云寒。“紫簫” “翠袖”,色澤鮮明,簫則浮聲,袖亦婀娜,真是有色有聲有形。“明月底”,何等靜美,朦朧依稀。“暮云寒”,黃昏之迫,加以寒瑟,更何以堪。把弄紫簫、拂翠袖的人放置在這樣的背景下,雖未寫人,而人自現。不寫相思,而相思之苦,均已陳現。
詞之上闋多寫水,以武陵溪、桃源水引起往日剩歡,再以鳥鳴破夢、鳥使傳音,使希望不斷。下闋則以山阻路,飛想越山,抒胸臆而發揮想象,雖虛而實,實而有虛,極意態之變化,而又具無限之情思。張弘范以文武兼備之身,詞多英雄氣概,這首詞則是為多情種子之作,堪繼小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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